时间到了晚上,肖星文带着楚云飞、孔捷等人从开封往西面靠拢。
过了一会之后,楚云飞就着月色,就看到了一汪黑茫茫的水泽。
等到靠近到了这个水泽之后,楚云飞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一片水泽竟然如此庞大,目视所到之处,连成一片。
“这是?”楚云飞有些吃惊地问道。
“这是黄河,或者说,现在应该称其为【黄泛区】。
四年前,花园口决口,致使黄河改道,沿途淹没大量土地,无数人流离失所。
现在黄泛区仍旧存在,黄河决口仍未被堵上。”
肖星文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即便是在夜幕中,透过微亮的夜光,楚云飞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肖星文表情中的那种厌恶。
这点楚云飞也没有好意思再辩解,毕竟花园口的这事情严格来说,确实是国府当年做的。
由此引发的洪灾导致的死亡人数确实也是惊人的数量,楚云飞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而在星夜当中,向西望去,水泽之上,波涛嶙峋。
一个个黑点从远处而来。
楚云飞很快就意识到上面是有人乘船过来,也很快就想明白这估计就是肖星文想给自己看的了。
于是,他立即转头对肖星文问道。
“肖小兄弟,这水泊之上似乎是有人过来?这就是你要带我看的?”
肖星文点了点头。
“正是,楚团长,您前面不是说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有大量的灾民从国统区到我们根据地吗?
现在鲁北这边,绝大部分国统区不是要经过黄河,就是要经过黄泛区才能抵达我们根据地。
而即便如此,也有大量的灾民进入我们根据地。楚团长在这里,待会就能看到这些灾民了。”
说完之后,肖星文不再说话,而是转头看看向了另外一边。
又过了一会之后,无数扁舟缓缓抵达,而楚云飞也清楚地看到,在自己这个方向上,也有无数的人开始接应这些船只。
甚至于就在岸边,也有不少的小型码头,他们延伸到水深一些的区域,方便船只靠近。
随后,一盏盏汽灯被点亮,整个附近亮如白昼,楚云飞也终于是看清楚了船上的情况。
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民众在船上坐着,他们大部分灰头土脸,有的抱着自己的孩子,有的自己独坐在位置上,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在八路军的组织下,这些民众纷纷开始从船上下来,随后经由这些简易的码头上岸。
在岸上就有不少的安置区域,楚云飞看到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或者护士在这些人群中游走,救治那些身体情况比较严重的民众。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有条不紊,这点是楚云飞最为敬佩的。
楚云飞自认为自己的第358团也有能力做到目前这一小段岸边八路军在做的这些事情。
可也仅仅是这一小段而已,超出了这里的范围,就超出了第358团的能力范围了。
而伴随着附近又有几个区域有光亮出现,楚云飞明白这里仅仅只是这些船只的靠岸地点之一而已。
但这也让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数量这么多的民众从国统区过来,国府这边怎么就会视而不见?
八路军在这里动静这么大,果府这边真的不知道?
尽管在接收灾民的这件事情上,楚云飞认为八路军也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国府会让这些民众跑到八路军根据地里面来。
这些民众在进入八路军根据地这边之后就会被接纳。
而一旦被八路军接纳,那也基本上就意味着这些民众会融入到八路军的根据地里去。
这对于国府来说,显然不是一个什么好事。
因此,他实在是没有想明白国府这边不管灾民进入八路军根据地的原因。
但很快楚云飞就知道了。
他找到一船的难民,随后找到了里面看上去穿着还稍微好一些的老者,前去和对方询问情况。
连问话的借口肖星文都已经给楚云飞想好了。
楚云飞只说自己是八路军的人,登记、了解一下情况。
老者身边还跟着八人,其中一名老妪,另外两男三女,外加一对小孩,明显是一家人。
而随着老者的缓缓道来,楚云飞也立马意识到了为什么肖星文会露出那副厌恶的表情了。
老者来自称来自新郑县,而且还是按照老者自己的介绍,他可是手上有接近一百多亩田地的小地主了。
可即便是这样,老者也说这次饥荒让他只能被迫逃离。
楚云飞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以老先生的家底,即便是大灾,颗粒无收,也不至于逃难吧?”
中国人的乡土情怀一直很强烈,更别提这个时期了。
所以对楚云飞来说,这个老者说的话,他实在是难以相信。
老者随后苦笑着解释道:“后辈看来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新郑受灾严重,而又因为地处前线的原因,这次征粮数额尤其巨大。
我虽然颇有些许家资,但别人一番操作之下,也只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要不是我这次得到消息,收拾细软逃了出来,恐怕现在我已经是人头落地了。”
老者给楚云飞描绘了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新郑今年因为天气原因,粮食几乎都已经绝收了。
然而又因为新郑是接下来和八路军对峙的‘前线’,所以驻军多,征粮任务重。
那些个佃户都已经绝收了,哪里来的粮食,就只能找手上还有一些粮食的富农、小地主了。
至于当地的大地主嘛,征粮的吏员基本就是大地主的人,自己会征自己的粮不成?
而小地主都尚且如此,那些中下贫农和佃户就更是凄惨了。
老者说他们能一路安全抵达八路军根据地,已经算是走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