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想多贪点钱。

谁不想呢？

费尔金人人都爱，他也爱。他也经常无故提高保护费，想着法儿从手下的妓女、店铺、旅馆里多扣几个子。

至于理由？哈，他还需要理由吗？

真有种来问他的话，也只有一个答案：老子乐意！

库伦·肖利姆想当然认为，这次也是同样。

他遇上了无耻的恶棍，贪得无厌、不知廉耻，可他又得罪不起，只能乖乖送钱。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当他的钱送到警察局、议员府上，被人家当作某种恐怖的炸弹，扎呼呼扔出来，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时候，他才明白：他摊上大事了。

经验告诉库伦·肖利姆，那天上门找他谈生意的旅社推销员一定有问题。

几乎是动用了所有关系，库伦·肖利姆才找到了那家旅行社。

平平无奇，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特殊，可他不敢轻视、不敢懈怠。

他怎胆敢？

上门赔礼道歉倒没花更多的钱，旅社的人意外的好说话，那位推销员在见到他后，没有摆什么架子，也没有告诉他真相，只端着和那天一模一样的机械般的笑容，命令他签署了一份合同。

那份合同的内容很简单：黑狗帮负责联络希望离开因蒂斯，去其他国家尤其是南大陆生活的人，而旅行社提供稳定、安全的路线。

移民生意，他完全没接触过的领域。

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想办法弄清其中的门道，看看自己能不能单干，或者能不能挖点好处来。

要不是前几日接连碰壁，库伦·肖利姆一定会这么干。

黑狗帮不是什么小帮派，势力范围覆盖半个特里尔，也不是没有实权议员和政府官员与他合作。虽然这家奇怪的旅行社让他摸不清深浅，他也不敢贸然得罪其已经显露的那些背景，但怎么说他也算是体面人来了。

作为因蒂斯国内最大的代理商——旅行社推销员亲口承认的——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实地考察一趟。

所以他来到了里昂，乘坐那列羁押犯人似的列车。

车上库伦几次徘徊在大发雷霆的边缘，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他，哪能受得了拥挤的车厢和持续的冷链。

他完全是靠着理智和他一直敏锐的嗅觉才克制住了情绪。

在那列移动监牢上，他产生了幻觉，他觉得真实的世界和他的距离正越来越远，权力、人情、地位、自由，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直到他被无形的力量完全剥光，变成和周围那些人一样平凡。

好在，落地的一刻，走出车厢、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一刻，那些他辛辛苦苦挣来的特权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刚一证明身份，就有专门的人把他请到了所谓的市政大厅，给他应得的礼遇。

现在这座城市的“市长”和“警察局长”应该正在路上，要来找他赔罪。

咚咚咚，会客室外传来敲门声。

迅速起身坐好，放下交叠的双腿，草草检查了下正装，模仿着从几个贵族子弟那学来做派的库伦·肖利姆故作严肃，清了清嗓子道。

“进。”

会议室门开了，两位身材挺拔的男士先后跨过了门槛。

为首的，一头红发火烈的那位目光如刀，只随意一瞥，库伦·肖利姆好不容易堆起的派头便白费了。

红发在因蒂斯不是多罕见，但这个个头，这个气质……库伦·肖利姆努力不让自己把那个姓氏和眼前人联系起来，他衷心祈祷命运不要捉弄他。

可是，很快他这份幻想就被打破了。

“库伦·肖利姆……”

红发男子后真正的话事人拖着长调，无需刻意的技巧，自然而然就得到了绝对的主动权。

他是矛盾最好的诠释。杂乱如海草的蓝发和粗犷面容像个水手，和金色丝线、银色花纹点缀的笔挺制服完全是两个极端，可配在一块又仿佛浑然天成。

不怒自威，阴云下大海一般深沉危险的男子仅是站在那，窒息的威严扑面袭来。

“作为合作的代理商，你现在应该在特里尔招揽更多顾客，而不是未经允许……跑到里昂来。”

阿尔杰·威尔逊十分自然拉开房间内另一把椅子，坐下。尽管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到这栋大楼，进入这间房间。

“先生，我……”

阿尔杰摇了摇头，他看向黑帮头子的目光不带善意，这让库伦·肖利姆有些无助。

他试图寻找帮助，眼球乱飘，锁定到了房间内第三位男士身上。

紧接着，他后知后觉，赶忙让出屁股下的座位，识趣站到了一旁。

一位叱诧风云的黑帮头子战战兢兢、坐立不安，这啼笑皆非的闹剧看的特蕾西不由升起一股既视感。

自从离开海上，他好久没见过类似的表演了。

这可不多见，在情报部是个人都比他有地位。

“铁血骑士”毫无负担占据了黑帮头子让出的座位，他和阿尔杰本来就是这么合计的。

如果今天一个合作人要来“实地考察”，明天再来另一个，那本就怀疑里昂市背后真相的永恒烈阳教会、因蒂斯政府会不会来？

听到风声的其他国家的情报人员要不要来？

这种行为从一开始就该被制止。

当然，他们不打算杀人。杀戮一般不会成为最优解，与其掐死库伦·肖利姆，不如让他平安回去，放出风声给暗中的耳朵和眼睛。

你们不是好奇里昂背后的真相？

告诉你们好了。

……

阿尔杰双手交握在腹前，左腿搭上了右腿。

“我是这座城市的议员，你认为我是市长也可以。”

“至于这一位……”

他稍稍侧头。

“他叫特雷斯·索伦，是我们在因蒂斯的合作人。”

“最大的合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