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锁好车,从车筐里拎出两瓶酒,酒瓶上还贴着红色的标签,上面印着“红星”二字。当然,里面装的并不是二锅头,用的只是二锅头的瓶子罢了。
他拎着酒,穿过厂区的主干道,路两旁是高耸的烟囱和厂房,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钢铁和煤烟混合的味道。
厂区的墙壁上刷满了标语:“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鼓足干劲,力争上游!”
张旭走到行政楼前,广播里传来一个女孩轻柔的声音,正是于海棠。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特有的播音腔,字正腔圆,语调抑扬顿挫,听着十分舒服。
广播里正在播报新闻:“全国各地的工人阶级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掀起了一股生产建设的新高潮。魔都钢铁厂的工人们通过技术革新,成功将生产效率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为国家的工业化建设作出了突出贡献……”
接着,广播里又播报了一条国际新闻:“南越人民抗击米帝国主义的斗争取得了新的胜利,南越南方解放阵线在湄公河三角洲地区成功击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展现了南越人民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
张旭站在行政楼门口,稍微驻足聆听了一会儿。于海棠的声音确实不错,不愧是厂里的播音员。
他记得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她姐姐于莉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于海棠还只是个刚进厂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碎花大袄,扎着两条麻花辫,笑起来眉眼弯弯,很是俏丽。现在她成了厂里公认的“厂花”之一。听说她现在正跟杨厂长的侄子谈对象,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行政楼里,五十年代的苏式风格依旧浓厚。
高大的拱形窗户透进斑驳的光影,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宣传画,画中的工农兵形象依旧精神抖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个年代的激情与理想。
楼道里,水泥地面被岁月磨得光滑,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张旭现在也算是厂里的中层干部,他穿着白衬衫工装裤,步伐稳健地走在楼道里,不说是特别帅,但也神采奕奕。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
“张科长好!”
“张科长,今天气色不错啊!”
张旭微笑着点头回应,脸上带着几分从容与自信,甚至有相熟的,还会多聊上两句。
到了保卫处长办公室,张旭轻车熟路地走到严盾的办公室门口。
门虚掩着,他抬手敲了几下,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沉稳的“进来”,便推门而入。
严盾的办公室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条。墙上挂着一幅长老语录,书架上摆满了文件和书籍,办公桌上放着一台老式电话机,旁边还有一盒大前门,看样子他也是被张旭撸羊毛撸怕了,烟都降了档次。
严盾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写着什么。见张旭进来,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哟,张科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张旭也不客气,直接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像是瘫在了沙发上,随手把两瓶酒放在茶几上,懒洋洋地说道:“严哥,你要的酒,这不是给你带来了。”
严盾的目光立刻被那两瓶酒吸引了过去。
他放下手中的笔,几乎是弹了起来,快步走到茶几边,小心翼翼地拿起酒瓶,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可是好东西啊!”说完,他像捧着宝贝似的,把酒放进了办公桌旁的橱柜里。
张旭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道:“我说严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前段时间不是刚给你两瓶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这酒虽好,但也不能当水喝啊。你这体格,每天喝一两就差不多了,别贪杯。”
严盾摆摆手,笑骂道:“你小子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这体格子好得很,哪用得着喝这东西?再说了,你嫂子怀孕了,我这酒是帮我老丈人要的。”
“哟,嫂子怀孕了?恭喜啊!”张旭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严盾的妻子对张旭一向不错,每次张旭带着媳妇去他家串门,虽然也带了不少礼物,但回礼也不少。
尤其是严盾的妻子知道张旭喜欢茅台,还特意从她父亲那里弄了不少茅台票给他。
张旭手里那些用来撑场面的特供烟,有不少都是嫂子塞给他的。
严盾笑了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是啊,你嫂子这回可算是如愿了。之前因为工作原因,一直没敢再要孩子,现在工作稳定了,闺女也上小学了,是该再要一个了。”
张旭点点头,心里也为严盾高兴。
这个年代,生育讲究的是“人多力量大”,一般家庭都有三四个孩子,甚至多的能达到八九个。
严盾之前只有一个闺女,现在也该再要一个了,甚至是再多要几个。
“你上次给我的那两瓶酒,我直接给岳父了。他老人家每天喝一点,身体确实强健了不少。以前那些关节疼的老毛病,现在居然都没了。你是不知道,他那老寒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走不动路,现在可好,喝了这酒,连走路都带风了。”
严盾也坐到了张旭身边,还是稍微说了一下,为什么要这两瓶酒。
张旭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只搪瓷茶杯,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严哥,这酒里面可是不少中草药,光是里面的人参有五六十年了,那效果绝对是杠杠的”
严盾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可不是嘛!我岳父的老战友前阵子来看他,一眼就看出他精气神不一样了,就问了一句。老爷子也没瞒着,直接匀了小半瓶给他。结果你猜怎么着?那老战友喝了之后,效果比老爷子还好!他那腿可是在关外打仗时受的伤,那时候天寒地冻的,医疗条件又差,落下了病根,时不时就疼得厉害。没想到喝了这酒,疼痛居然缓解了不少。这不,他直接求到我岳父这儿了,想再搞点,老爷子就把任务派给我了。”
张旭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着点点头:“严哥,老爷子要你直接说一声就行,这东西别人没有,老爷子那是管够。我这几次的一等功和二等功,老爷子在后面没少出力。”
严盾的岳父可是安全部里的领导,他那些战友,个个都是大领导级别的,也算是拓展人脉了。
聊完家常,张旭又想起了正事。
他掏出烟盒,递给严盾一支中华,还是之前从他那里顺的,自己也点了一根,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问道:“严哥,上次秦京茹拿错的那个提包,查得怎么样了?那里面又是雷管又是电线的,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