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那些夜晚,那些雨声,那些互相靠在一起熟睡的片刻安宁,是他生命中反复回味,永远封存的甜蜜记忆。
他望着手里的武士刀很久,指尖一寸寸滑过刀身上细碎的图纹,仿佛能触到她体温残留的印记,那双锋利的眼,忽然也染上几分湿润的风霜。
欧绍文抽着雪茄,声音也缓了下来。
“她其实不算聪明,很年轻,一腔热血,固执念旧,连把刀都是破旧的。她可怜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缝缝补补,也没拥有过什么。”
“你我一个是枭雄,一个是恶狼,也都算护过她一程,但也正是我们,把她卷入更深的泥潭,这一点,我是有愧的。”
“都是这条道上的男人,你我都懂,专一的爱和守护给到一个女人是什么后果,所以我前三十年没动过什么这方面的心思,但遇她时,我一厢真情痴傻甘愿,奈何我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终究生不逢时。”
“她从头到尾爱的人,始终是你。”
欧绍文垂下眼眸,言语尽是感叹。
“你比我幸运,但也是你带她入了更深的劫,彼时你地位不稳,四面楚歌,她一心扑火,如今你荣登高位,她却因此不再。”
“这种遗憾,我也是男人,我能体会,所以我想通了,甘愿成全。”
昂威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将那把武士刀重新包进黑布,递回阿努手中。
他的神情仍旧平静,却带着一丝冷得逼人的杀气。
“你把她的东西交给我,这点,我谢你。”
“但以后别再跟我提她。”
他看向欧绍文,声音不重,却带着森寒。
“你我好歹做过情敌,彼此都该懂,君子之间,最该知进退,所以不要再跟我摆大将释怀之风。”
他眼尾挑起一丝笑意,像是调侃。
“说实话,你要是没爱上她,以你的手段和心性,我其实有过一瞬,觉得我们也许可以做盟友。”
“但可惜,你做了我的炮灰。”
烟雾缭绕,在两个不认输的男人之间萦绕缠绕。
欧绍文轻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其实我算不上你的情敌,她心里,从没我的位置,你高看我了。”
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眼神在烟气中越发清明。
“我最多,是一个被她拒之千里之外的爱慕者。”
“别看她年纪轻轻,却极有气节,她伤人心从不手软,我让她利用我,她都不肯,这份骨气,胜过许多男人,也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
他看向昂威的眼神意味深长,语气忽然变得温和。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输了,我知道,所以现在我选择放下,不再执着。”
全程,欧绍文数次看向昂威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和昂威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淡去执念。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注定会记一辈子,他是个难得的情种。
他苦笑,知道自己输得彻底,人若真死了,他再无机会,人若没死,他也永远不是她的归处。
他只能放下。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只可惜时机太晚。
那天,昂威离开时,雾气沉沉,他带着那把刀即将跨出大门,身后,欧绍文的声音淡淡响起。
“越南代表大会后我会动手,我知道你已经布过局,但那是你亲舅舅,由我来,你免受非议,我势在必得,你不必跟我争。”
昂威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嘴角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抬了抬手。
“有劳。”
话落,便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
三月底的橡树庄园,河流幽暗,风卷云涌,吞噬着整片天空的阴郁。
昂威站在岸边,嘴里叼着一根烟,目视着那座城堡一步一步后退,像在玩着某种游戏,目光寂冷又玩味。
阮汉昆卸任的当天,在逃亡美国的途中被人刺杀。
局势复杂如棋盘,昂威暗中扶持他的政敌成功上位,而欧绍文则是行棋之手,一刀封喉。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