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意识察觉不到的地方，卓凌的身体正在自我吞噬，消耗掉多余的细胞，变成热量排出体外，形成了卓凌看到的蒸汽。

人类无法察觉到身体运行的细节，不知道血液是如何流动的，不知道肌肉是怎样收缩的，不知道免疫系统是如何杀死细菌的，能察觉到的只有部分神经系统掌控的区域。

卓凌的意识也是这样，这些感知上的空白，让身体原本的血肉异常意识有了存在的空间，能控制全身每一个细节的血肉异常接管了卓凌人类意识察觉不到的部分。

两种意识既是冲突，又是一个整体，本质是血肉异常吞噬了卓凌，宛如一张白纸的万能容器吸收了一个有着强烈自我概念的意识。

冲突源于人类自我认知的局限性，人类原本是一个封闭的个体，无法接受自己变成其他的东西，变成其他东西就不是人类了，但是没关系，血肉异常是开放的，可以接受自己变成任何样子，包括人类。

卓凌的身体自发地削减体型，抛弃所有不符合人类特征的外形，全面向卓凌记忆中的自己靠拢。

蒸汽逐渐散去，异常意识沉入深处，把主导权让给卓凌的人类意识，两种意识的冲突告一段落，卓凌看着自己“正常”的身体，感觉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自我保护机制再次发挥作用，卓凌不去细究之前的经历，回避会影响自身稳定性的记忆，心中的信念再次变得明显，过去的自己不断敦促现在的自己，消灭异常，保护人类。

卓凌捡起地上的铁布衫，摊开来穿在身上，不知道现场为什么只剩下这件衣服，但赤身裸体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感觉多少该穿点什么。

更重要的是，口袋里的录音机似乎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卓凌觉得自己特别需要它，里面播放的自己的声音，能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甚至微微变得有些喜悦。

又听了一遍录音之后，卓凌按下停止键，节省有限的电力，将录音机收在衣服口袋里，朝城市更深处走去。

这里只是战场的边缘，之前遇到的血肉异常都是从巨大本体上打散出来的碎片，不远处比楼房还高的巨大血肉集合，才是让人们真正下定决心放弃这个城市的元凶。

卓凌一步步走向巨大的血肉异常，庞大的体型让人看不到一点胜算，但卓凌也没有一丁点犹豫，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坚定，心中隐隐觉得，自己能战胜那个怪物。

卓凌的身体本质上是和那个巨大怪物同样的血肉异常，不同的是，卓凌的身体获得了一个人类的记忆，并且机缘巧合地全面接受了这段记忆，产生了一个稳固且坚定的意识，有着强烈的“我”的概念。

人类意识和异常意识的冲突逐渐消弭，确切地说，是卓凌的身体正在逐步学会如何使用“我”的概念，人类意识在表层制定决策，异常意识在里层默默执行，表层做长远规划，里层做短期实现。

有了明确的“我”的概念之后，名为卓凌的个体有了更强的生存能力，从之前和其他血肉异常的战斗中就可见一斑，在其他条件大致相等的情况下，有意识的行动比无意识的本能强出太多。

存在于里层的异常意识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表层，之前吞噬了许多同类的成功，让卓凌不自觉地认为，再面对同样的状况，自己仍然能轻易获胜，虽然自己说不清具体要怎么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