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的旨意传至万胜关,谢六静静地听完,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讶之色。在他决定回到大懿,以堂堂正正之姿现身的那一刻起,便已料到会面临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无论是皇帝的猜忌算计、齐王的狠辣追杀,还是那些潜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敌人,他们可能采取的任何行动,都无法让谢六感到意外。
此刻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他谢六尚存一口气,那些曾将他逼入绝境的人,都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成无柳孤身一人长眠于地下,定是孤独无比,而这些敌人,都将成为为成无柳陪葬的亡魂。
接了圣旨后,谢六对传旨的太监视若无睹,仿佛那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反倒是一旁陪同的守将,见此情景,连忙上前,客气地将太监带下去好生接待。
这时,谢老鬼和王叔平满脸担忧地靠了过来,他们虽不明白皇帝这旨意背后的深意,但凭直觉也能判断出绝非好意,于是焦急地问道:“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步走出厅堂,站在台阶上,仰头望向远处飘浮的白云,缓缓说道:“不过是想让我和扬州的世家狗咬狗罢了。”
二人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还没等他们进一步发问,谢六已转过身,朝着后院走去,口中说道:“收拾东西,既然咱们那位圣上安排了差事,那咱们就去办。哼,狗咬狗?把我这只疯了的野狗放进家狗堆里,若不把扬州的河水染得通红,岂不是辜负了圣上的‘美意’。”
谢老鬼和王叔平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忧虑。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刻跟上谢六的脚步。
三人并未与守军的将士们打招呼,悄然收拾了一些简单的细软。谢六来到城中的兵器铺,挑选了一把刀鞘长刀。随后,三人皆身着黑袍,头戴斗笠,跨上刚购置的骏马,在夕阳的余晖中,缓缓驶出万胜关,义无反顾地朝着南方奔去。
五日时光转瞬即逝,谢老鬼和王叔平跟随谢六一路南下,途中却渐渐察觉到异样。按道理,三人轻骑简从,从燕州南下前往扬州,以他们的速度,三日时间理应已经途径福州,抵达扬州边境。然而,近三日来,他们虽马不停蹄,却始终在福州境内徘徊,迟迟未能踏入扬州地界一步。
这日,天空中飘洒着秋雨,三人身披蓑衣,在福州南部的山林中艰难前行。为了防止马儿在泥泞的道路上滑倒摔伤,他们只能牵马步行。
谢老鬼和王叔平跟在谢六身后,在这湿滑难行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 终于,王叔平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顶着淅淅沥沥的雨水,大声问道:“谢小哥,皇帝限你一个月内彻查出扬州叛军案的真相,不管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反正咱们时间紧迫。可这三天来,咱们一直在福州晃悠,到底在做什么呀?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您就不能给我们透个底吗?”
谢六听闻,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雨水顺着他的斗笠不断滴落,脸上也满是晶莹的水珠。他的双眼在雨幕中明亮如星,声音沉稳有力地说道:“是谢某疏忽了,确实该跟二位讲讲计划。”
说完,谢六略作思忖,缓缓开口:“咱们如今面临的,可不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方势力的针对。想要咱们命的,可是大懿的天子。就凭咱们三个,想要活下去,甚至活得安稳,根本不可能。”
谢老鬼听了这话,心中似乎有所感悟,试探着问道:“谢小哥的意思是,咱们得找帮手?”
谢六肯定地点了点头。王叔平见状,不等谢六继续往下说,便急切地插嘴问道:“谢小哥,您自己也说了,是大懿天子要咱们的命,帮咱们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咱们和人家非亲非故的,谁会愿意冒这个险啊?” 谢老鬼在一旁,也深表赞同,目光紧紧盯着谢六,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六看着二人满脸焦虑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种人,他们不在乎生死,却唯独不愿意亏欠别人。而咱们要去找的这几个人,恰好都是这样的人。并且,他们都欠着我那已经去世多年的师傅一条命。我想,若是我打听到的消息没错,他们应该会很乐意我找上门去。”
谢六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如利刃般划破灰暗的天空,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他的脸庞。在那一闪而过的光亮中,谢六似笑非笑的脸上,竟透着一丝令人胆寒的残忍。
此时,山林中的秋雨依旧下个不停,雨滴打在树叶和蓑衣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谢老鬼和王叔平听了谢六的话,心中既感到一丝希望,又隐隐有些不安。他们不知道谢六所说的这几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也不确定这些人是否真的会如谢六所料,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助他们。但此刻,他们已没有退路,只能选择相信谢六,跟着他继续前行,去寻找那一线生机 。
在大雨如注的山林间,天地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雨幕所笼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模糊。一只毫无血色、满是水珠的手从蓑衣宽大的袖口中伸出,缓缓摸向地上那串马蹄印。手指在印子上轻轻摩挲,随后举到苍白的鼻尖,仔细地嗅着。紧接着,这人又用手指测量了马蹄印的深浅,动作娴熟而专业。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蓑衣上的雨水滑落,在脚下汇聚成一小片水洼。他朝着身后的人开口,声音在雨声的掩盖下,显得有些低沉却又清晰:“印子冲得还不算散,而且这马骚味还挺重,他们刚经过这里,应该不超过半炷香的时间。看这情形,他们应该是下马牵行的,距离咱们大概三里左右。”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刹那间,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山林。在那一闪即逝的光影中,可以看到五人身着蓑衣,斗笠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如霜的眼睛。他们每人都牵着一匹马,马鞍上整齐地摆放着各式武器,寒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算上这个探路的人,正好六人,他们的站位和行动方式,恰好构成了莲花楼一个标准的行动组。 这六人,在这大雨磅礴的山林里,宛如来自地狱的使者,目标明确,行动有序。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肃杀之气,与周围的自然环境格格不入。
而此刻,距离他们三里之外的谢六、谢老鬼和王叔平,对此却浑然不知,依旧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雨滴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