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成把眼睁开，狠狠一横道：“你懂个屁！乔家家地只会生闺女，生一个胖三圈，还有个人样不？想骑在老子头上管老子？我何时把东西许给你了？”

翠环咔吧一下眼睛就掉泪，哀怨道：“闺女也是你的种，大姐二姐连个闺女都蹦不出来，家传的这东西就该是我的。”

余九成直身坐起来道：“反了还，惹气不惹气？把东西交出来，我找二姐去。”

翠环越发哭，“大姐顽石般的人，万事丢手不管。二姐身子常有病，诸事七颠八道。只我管着一家上下，倒成了不贤良的！”

余九成顿了口气道：“你只替我将少姨奶奶哄住了，往后想要什么我都许你，何止百宝头面？”

翠环噙着泪问：“当真？”

余九成伸手去抱她，两只胳膊尚搂不住肥硕身躯。遂松了一手，扯开腰带子露出里面的物什，笑道：“教它告诉你真不真！”

那紫乌乌的一团撅撅地抬着头，精神百倍地动了动。翠环见了轻啐一口，转泣为喜，是夜风月不提。

次日早上，翠环起床梳洗，头戴珠环金箍，白衫红裙，袖笼香袋。也叫樱桃替满满换了新衣，从箱底拿出传家的百宝翠头面，看了又看，才拿红缎子包了起来。带着满满往余府去了。

到了余府，翠环进门先去拜余氏。余氏身边的鸣春说夫人头痛，连院门也没叫进。翠环虽意外，到底今天她是为了少姨奶奶来的，转身也就去了西院。

吉安和翠环，彼此都没见过。她既带着孩子来看余吉塬，吉安便让她进来了。实则想看看余九成到底想做什么。

等远远看过了余吉塬，满满大声问：“娘，堂叔怎么了？”翠环忙拖了她道：“堂叔累了，歇歇就好。”

等回到正厅里坐下后，翠环面带七分笑，直把吉安比作了天，将自己比作了地，感叹一直无缘得见。

吉安笑笑，只听不言语。少顷后，没滋没味的翠环便将红缎子裹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献到吉安手边。

吉安打开来看了看，推辞道：“这礼太贵重，叫我如何担得起？你请拿回去。”

翠环说：“耶，少姨奶奶好东西惯见得多，这是瞧不上咱小家儿人家的东西。就只当是些俗物留在手边罢，看着也算是个乐。我这个人，向来就是嘴笨不会劝说，求少姨奶奶好歹给我个脸面。”

吉安合上头面匣子，笑笑不再说。翠环那边且松了口气，使满满自个去耍，巧舌道：“我家九成总夸赞少姨奶奶一表人物，又通拳脚，又会戏文，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不像我们家中姐妹粗鄙，若是咱们能及得上少姨奶奶半分，也少叫他呕气。”

吉安道：“你送的这样厚礼，我无以为报，心中过意不去该如何是好？”

翠环忙说：“孝敬少姨奶奶那敢讨要回报？要是少姨奶奶不嫌弃，屈尊常与我们姐妹来往，那就是咱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了。”

吉安犹豫道：“那我就收下了？”

“求少姨奶奶收下奴的一片心意。”翠环俯下腰诚恳道。却听见，不知何时跑进内室里去的满满，在高声地说着：“娘啊，婶婶，堂叔他睡醒了！”

吉安闻言从椅子上跳起来，直直奔着内室去。本就对余吉塬之事不太明白的翠环，有些迷茫地跟在她后头走过去。

内室里，只见满满笑眯眯地站在床边上，指着余吉塬对吉安说：“我刚才看见堂叔的眼睛眨了一下……”

吉安俯下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贴近了唤道：“阿塬……”

在静静的等待中，余吉塬的眼睫又颤了颤。“阿塬，”吉安拉住他的手，感受到了从他手上传来的细微力量。

那双眼睛终于打开了，澄明如水，宛如新生。当眸中的焦点慢慢汇集在吉安脸上，和弯起的嘴角组成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阿塬，太好了！”那一瞬，吉安体会到从没有过的喜悦。所谓百感交集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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