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断定了这是育宾树汁,为免夜长梦多,余吉塬连夜写好状纸,由吉安带着赶去西城找陈景黎。
天将明时,陈景黎已经起身更衣准备去府衙点卯。听吉安当面说清此事后,立刻和她一起去正房见陈柏原。
刚回到宁北的陈柏原还在休沐中,他看过状纸,想了想后,写了一张帖子让陈景黎呈给韩大人,恳请他尽快批捕余九成,查抄屋舍。吉安自是感激万分。
那日宁北府台韩双仁刚到衙内,便看见在门外候着的陈景黎。陈家父子双双升迁,邸报已至,韩双仁自然另眼相待。
陈景黎行了礼,跟着韩双仁来到后堂,呈上状纸。
韩双仁对余九成并无印象,见状纸上写着买毒杀人,贪污银两……双眉一皱,朗声道:“此等狂徒,罪大恶极!”顺水推舟,令陈景黎带着排兵前去捉拿。
他又不急着发牌,留着陈景黎说起陈柏原。直将陈家迁升平京之事问了个明白后,才让他去了。
于是,那天余九成宿醉于小楼未醒时,两队兵士已冲了进去,将他从床上拖起,套上锁铐。披头散发又赤着脚的余九成,在妻妾的哭喊声,和路人的围观中,惊觉天塌地陷。
依照吉安所说,陈景黎在书房内找到了账册和树汁,一并作为证物带回了府衙。
余九成被兵士拖走,余下家人乱成一团。翠环惊慌失措地去青灯街报信,在余方海的反复询问下,也说不出被官爷搜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余方海本打算卖了那两车南浦药材后,这两日相看门面,也开间药铺。这下算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儿子被抓,余方海火恼地在心里将‘逆子’骂了又骂,却又真真慌了神。他撵了翠环回去,写了百两的礼单,备了两匹绢布,一盒老参,准备去拜访旧识唐立德。此人乃是韩双仁的师爷。
另一边的余府里,因惦记着余九成的事,吉安从陈家回来后,也只小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
她走到正房廊下时,听见余吉塬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似在抱怨别人弄错了什么。吉安忙进去,原来榆钱不在,另有一个小厮王全在他跟前伺候。
王全捧着本书,苦兮兮地站在床边。吉安问过,才知道余吉塬要看医书,命他去找一本《息脉引论》,王全识字少,连找了三回也没找对。
吉安让王全退下,自己去外间书房里找了书过来。
余吉塬虽已醒了几天,身体麻痹无力的情况却始终没有好转。他只手指能动,并没有自己拿着书看的能力。吉安便在床边坐下,打开书,举在手里给他看。
用手悬空举着书,无疑是很累的事情。余吉塬怎么舍得让她这么做?当下别开头,只说不看了。
吉安道:“如果不想看,还有耐心等着王全找三遍?到了我这里就不要了,难道是我找错了?还是捧得不够端正?”
余吉塬不说话。她为他举着书,他如何还能看进去半个字?这几天他像废人般地躺在床上,看着她四处奔波,枉为男人的感觉时时侵袭心头。
余家正值难关,该撑起责任,站在前面的理应是他才对。如此清醒却无能为力,眼前的情况是余吉塬无法控制的。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如果一直不能好起来?每当余吉塬想到这个,便如临深渊。
吉安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横加干涉让他不快。那天晚上她决然离去,事后也曾后悔。自己这种宁折不屈的脾气,吉安也不知对与不对。
她笑了笑,哄劝道:“要是眼睛看得累,不如我念给你听?”
过了片刻,他才说好。又叫吉安转到床头来,也和他一样靠在锦垫上面。这样腰背不会累,声音也可以念得轻一些。
吉安按他说的那么办了,她靠在边上念,他也把眼睛凑过来看着书页,不觉脑袋就挨上了她的肩。
初秋午后暖黄的光从阑窗里照进来,在黑色的晶石地面上闪出耀眼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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