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是他回到书院后才明白过来的。眼对着书本,书页上浮现出她在夕泊渡游舫上的一颦一笑,一滴泪。闭上眼,脑海里是小楼明灯,伊人照影在阑窗间。
吉安不懂如何劝慰相思,只知此事当从礼法。于是说:“请公子三思克己。如果有心阿娴,就大大方方地依照规矩上门提亲,不可再鲁莽行事。”
高慕延道:“少姨奶奶点醒我了,在下一定照办。”待行过礼,笑晏晏地去了。
吉安回到后堂。屋子里,余吉塬和阿娴在整理旧日的合约。有些客商趁着药铺忙乱,打马虎眼和稀泥,压价抬杠无中生有。余吉塬便开始动手逐一查实。
见她推门进来,余吉塬问:“有什么事?去了那么久?”阿娴忙低了眉头。
‘提亲’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瞒着余吉塬。吉安关了门道:“阿娴,把高家三公子的事告诉你阿兄吧。”
阿娴一愣,‘哦’了一声道:“阿兄,上次你和嫂嫂在夕泊渡落水时,高三公子对我多有照顾,还把他的护身符给了我,为阿兄嫂嫂祷佑平安。”
余吉塬听完,看了吉安一眼,不知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应声道:“我知道了,等我去高府拜访时,会一并谢过。”
他兄妹二人恍若无事。吉安没有再绕圈子,直接说:“高家三公子心慕阿娴,有意上门求亲。”顺便把刚才和高慕延的谈话细说了一遍。
阿娴红了脸,余吉塬没来由地觉得不愉快,皱着眉道:“这个三公子似乎不太好,一面之下,怎么就要求亲?而且我们阿娴还小呢!不成。”
吉安见他十分紧张,但觉得好笑。婚事从来父母做主,多是盲婚盲嫁。哪有见上一面又一面,再定情的?
阿娴也明白过来,那原来就是高家三公子。在游坊上时,她一直在哭,并没有留心他的样子。
身边的阿兄因高三公子着恼,阿娴心里却有些欢喜。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心慕的话,这位三公子,其实也不惹人厌。
突如其来的事情,以余吉塬的一句‘不成’结了尾。
因准备要去答谢陈家,那天他们早早回了余府,准备了五百两封银,锦缎尺头,明珠玉带和参茸等厚礼,在日落后驾车去了城西。
到了陈家,余吉塬让榆钱先去送上帖子礼单。随后坐着木轮椅,和吉安一起进到后院正厅。
正厅里,陈柏原和陈景黎都在,父子二人同是身材魁梧,样貌硬挺,竟似兄弟一般。因为吉安的缘故,陈柏原倒也不与余吉塬见外,含笑相待。
两相见面行礼落座,小厮奉上茶点,寒暄数句后,余吉塬诚意谢道:“之前缉拿余九成之事,幸得陈大人出手相助,景黎兄行事雷厉风行,令人眼界大开。”
提起余九成之事,陈柏原多了心思。此事未有定数,余府已送来这些厚礼,何况……陈柏原想了想,招来家丁吩咐几句。
不久,两个家丁抬了只箱子上堂来。陈柏原抬手令其打开,只见白光炫目,原来是一箱银锭。
吉安他们正不知所以,只听陈柏原道:“这是前两日韩大人登门时带来的,也是五百两。他虽未明说,我也知他的意思。是请我在余九成这件事上通融一二。”
见吉安与余吉塬迷惑,陈柏原继续道:“我和韩大人多年同僚,相处融洽,互有照应。这些银子我实不愿收,亦无法直接拒他于千里之外。想来想去,还是交给你们好。”
余吉塬问:“陈大人的意思是?”
陈柏原道:“余九成花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韩大人有意拖延,也是权宜之计。你们也去拜会他一趟,直言必要争个结果。”
余吉塬记下再谢。陈柏原却执意不肯收下财礼,到了最后,勉强留下锦缎参茸等物。到了第二天,韩双仁送出去的五百两银子,不觉又回到了他自己面前。
唐立德送上的六千两,上下瓜分后,韩双仁所得也不算多。五百两怎舍得不要?他为人圆滑而面面俱到,既要银子又不愿危及自身,心中早打算寻些由头,轻判余九成便罢了。
面对余吉塬的问询,韩双仁抛出准备好的理由:“刑问处提了余九成再三拷问,他只道那树汁,是用来医治自己的不举之症,并没有用在余公子身上。不过,他倒是承认造假账册,贪污了银两。”
论起断案,左右不过一张嘴。韩双仁端着府台的身份,信誓旦旦对他二人道:“余公子放心,我们会继续严加盘审,绝不放过半个恶人。”
出了府衙,余吉塬看着天际的明月,轻吐一口气。却听身后推着他的吉安说:“我倒想起来一样东西,或许可教韩双仁哑口无言。”</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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