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西院,灯火通明。大夫走后,余吉塬坐在木轮椅上,对着自己的两只伤手沉默不语。余氏道:“阿塬,大夫说吉安只是着了寒凉,热退了就好了。”
阿娴也道:“阿兄,让嫂嫂好好歇歇,就没事了。”
余吉塬只觉度时如年。他不止不能护她,连她病了,也只能假手别人来替她医治。这个时候,他连亲手照顾她都办不到。
内室的门开了,木圆和鸣春走出来,对他们行礼道:“夫人,少爷,已经替少姨奶奶擦身,换过衣裳了。”
于是大家一起进去。吉安脸颊仍是红热的,安静地躺在床上,因难受皱着眉,眉心拧出了一个小涡。
余氏和阿娴也不敢扰她,静静坐着陪了一会后,余氏嘱咐儿子:若有事就叫榆钱去憩园说一声,言罢先回去了。阿娴想留下照顾嫂嫂,余吉塬只说不用,让她回去休息。
不一时,木圆送来汤药。余吉塬让她放下,说自己来就行。
木圆走后,余吉塬用肿胀的手指拆掉了手上的纱布,几乎切断手心的伤口暴露出来,只轻轻一展,刚结起的痂就裂开了,渗出微微血迹。
他转动轮子来到床边,拿起放在一旁的布巾浸进水盆里,慢慢拧干了,送到吉安额上。
她极热的额头突然碰到冰凉,惊得摇晃起来。余吉塬捡起滑落的布巾重新搭上去,用两指按住,轻声道:“吉安,乖。”
她似听到,不再动。他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手心里的疼痛变成幸福的疼痛。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让他好好照顾她。
静夜深,床边安静的身影忽又忙碌起来。余吉塬试好汤药的温度,用帕子垫着自己渗血的手心,慢慢伸到她颈下,托她起来,一口一口喂药……
吉安醒来的时候,看见身边阿娴的笑脸,疑心自己是在做梦。阿娴见她懵怔,笑嗔道:“嫂嫂,你不认得我了吗?”
吉安恍然笑道:“我怎么在这里?”
阿娴道:“那日突然说你不见了,府里的人到处找不到。后来阿兄去了乡里,才把你找回来的。”
吉安诧异他竟能想得到。阿娴又说:“嫂嫂你睡了两天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命人给你做。”
吉安问:“你阿兄呢?”
阿娴道:“去造船坊了。天冷时水面要封冰,据说有许多事都要赶着办。阿兄每日早出晚归。”
吉安又问:“母亲呢?”
阿娴道:“母亲很好,早上来看过一次,见你还不醒,说要回去在佛前替你拜拜。”
吉安笑了,对阿娴道:“我现在已经是好了,这就起来去给母亲请安。”
阿娴见她果真是好了,也很开心。叫来木圆伺候梳洗,吃了些清淡东西,两人同往余氏那里去了。
这一番小小波折后,再见余氏,吉安竟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吉安和阿娴一起见过礼,在榻上坐了,余氏高兴地打量着吉安,忙叫鸣春拿甜茶点心来。
三人说话,从吉安受伤那晚开始,直到余吉塬不解衣带地每晚守在吉安身边,不过几个朝夕,却令人唏嘘不已。
余氏颤颤道:“吉安,阿塬说你要去平京寻父母,可有此事?”
吉安见他已同余氏商量过,点头认到:“是,我从小就有这样的心愿。”
阿娴很不愿相信,急问道:“嫂嫂,你要走吗?”
吉安道:“我来余家原就是要达成母亲的心愿,幸而不辱使命。现在,确实可以功成身退了。”
阿娴瞪着泪眼道:“嫂嫂,我不许你走。等阿兄的病好了,叫他陪你一起去平京。”
余氏亦道:“吉安,不走吧。母亲舍不得你。阿塬亲口和我说过,他也盼着你留下来。”
吉安眼里一热,顷刻失语。
那夜余吉塬回来得很晚。吉安在耳房的灯下,听见木轮椅的声音从远处急急转过来,到了门外时,突然慢下来。又停了片刻后,才响起敲门声。
</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昵称很多的泡 灌溉+9。
小心心一颗。</li> </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