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手机号都要靠打听,那明显就是不熟嘛……
估计杨波现在心里头就这么想的。
穆夏心中有鬼,怕对面好奇心上来多问自己反而不好回答,急忙说了句‘不方便那就算了’,草草挂了电话。
挂断后穆夏忽然有些生气,宁维之是主动搭车、主动和他借的衣服,所谓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
他这老也不来还的,该不会是反悔了,又不想再和自己和好了吧?
朝令夕改、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难不成他堂堂穆大少,还要跑去法院门口和他讨吗?
害他白高兴一场!
穆夏把手里一叠合同狠狠摔在桌面上,不就一套衣服么,当做慈善送他了。
穆律师拿起座机,十分用力地按了几个键,拨通内线大声说道:“Samantha,通知team今天留下来加班,把仲嘉的并购方案讨论出来。”
外间,文弱的小秘书吓得听筒差点掉地上,不明白自家老板为什么忽然那么大火气。
又气呼呼地绞碎了几沓加密文件,穆夏正准备出去训斥Samantha一通,怎么好几分钟了,还没准备好会议室通知他过去,手机界面亮了起来,是个陌生来电。
“喂,谁啊?”穆夏没好气地接起来。
“我。”是宁维之清冷的声音。
“你谁啊你?”其实穆夏听出来了,就是多日积攒的火气压不住。
电话那头沉没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上两天有些忙,均德的案子上头催得紧,我们庭所有人通宵加班了好几天。”
均德的案子穆夏知道,是个对赌协议纠纷案,据说调解了好一阵都不成,还惊动了媒体,弄得市政厅都有些紧张,生怕影响本市经济稳定。
宁维之这人说话从来都硬声硬气的,比穆夏脾气都臭。这般好生向他解释,大学两人要好时都罕见。
穆夏很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自己方才没控制住发了脾气,宁维之肯定会直接挂电话的呢。
看来几年不见,这人情商略有提高。
“借你的衣服干洗好了,我给你送回去?”宁维之又问。
穆夏忽然觉得心情没那么糟了。
但他多少有些少爷脾气,才刚端起来的架子一会儿放不下来。
只听他用清了清嗓子,用十分随意的语气答道:“行,那你送过来吧。不过我忙着呢,不一定在家,家里没人的话,你就放楼下服务台。”
那头宁维之答应下来,说是自己下班后就送过去。
放下电话,穆夏心里喜滋滋的如一锅微微煮沸的甜粥,啵啵冒着泡泡。
他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好好和宁维之说话的。
毕竟毕业时是他对不起人家,现在人家都主动求和了,还是给面子点的好。
一会儿他送衣服过来,一定要好好和人家说话。穆夏想着,存下了刚刚的号码,姓名输入:豆奶。
刚进港城大学的时候,新生军训都起得特别早。
穆夏是个十足的懒货经常起晚了来不及吃早餐,邻床的宁维之怕他站军姿时低血糖,就会每天早上给他冲一杯维维豆奶,放凉了让他起来就能喝上。
后来,清早起来一杯豆奶成了他的习惯;再后来,‘豆奶’就成了宁维之的绰号,只有他能叫。
那时寝室里时常响起这样的喊声:
“豆奶,帮我带份饭!”
“豆奶,帮我洗一下球衣!”
“豆奶,辅修课帮我签个到!”
冷不丁回想起以前的事,穆夏心里软绒绒的。
他和宁维之冷战三年,断联三年,如今通讯录里终于又有了‘豆奶’的号码。
于是穆律师的team接到紧急加班任务的噩耗后,又立刻接到了加班取消的重大利好消息,办公室里一片雀跃欢呼。
穆夏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新入行的小律师董鑫一边往背包里狂塞随身物品,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亲爱的,我不用加班了,现在就赶过去……你别生气啊,我马上就到,你千万别走……”
穆律师深觉自己取消加班的决定实在是圣人之举,完全忘了一开始提出来的就是他本尊。
驱车回到家的时候才六点半,居然是正常上班族回家的时间。
这对饭局应酬数不胜数,不加班就得出去浪的穆律师来说简直堪称奇迹,不过想到宁维之或许很快就会捧着洗干净的衣裤恭恭敬敬地来按门铃,穆夏的心情堪称舒畅。
穆夏躺在沙发上开了一局游戏,可直到刷上王者了门铃都没有响。
退出来一看,已经12点了。
关机、重启,再关机、再重启,如此进行了好几遍,穆夏终于确定没有未接来电不是他手机的问题,也同时明白了一点:自己又叫宁维之给晃点了。
之前电话里架子端得这么高,现在也不可能自贬身价打电话去问宁维之为什么没来。
说到底,不过是一套衣服的小事,根本不值什么钱。自己已经发过一小通脾气了,再特意打电话问,就太掉价了。
穆律师把手机一把摔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有些苍凉。
曾几何时,他穆大少也有过为了某人患得患失的时候。
那个人,也叫宁维之。
不过是个年轻版的罢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第二天下楼时,惆怅了一晚上的穆夏被酒店公寓的服务台小姐姐叫住。
“穆律师,这儿有您的东西。”
穆夏过去一看,干洗店的塑料袋里装着自己的衣裤,叠得十分整齐,散发着大波斯菊的香味。里头夹了一张纸条:
夜深,就不打扰了。
穆律师怒极反笑:好得很,宁维之,你最好这辈子都别来打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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