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善憔悴的脸上,如同宝石般的眸子并未因邋遢的面容而失去分毫光彩,而那眸子里暗藏的希冀被符珍的话瞬间点燃了。
荣安公主的轿辇停在了恭王府的大门前,一早有人打扫庭院,铺上了地毯,崇惠下轿,看见奕夫妇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忙走了上去:\"六叔、六婶。\"
恭王福晋客气地说道:\"大公主,多谢你来瞧文馨。\"
\"六婶客气了,额娘那儿多谢六婶时有照拂。对了,文馨怎么样了?\"
奕接口道:\"伤口已经结疤,毕竟元气大伤,身子虚得很。\"
\"哦。\"崇惠指了指符珍道,\"我来的路上遇到符珍大人,他也想来给荣寿公主请安,我看这份心意难得,便私自做主让他在院子外边磕头就好。\"
奕警觉地看了眼符珍,符珍连忙做了个请安的手势,他身后的同善把帽檐往下拉了拉。
崇惠一踏进文馨闺房的院子,就有人拦住了跟在后面乔装成太监的同善,崇惠忙说:\"他是跟我的,你们让开。六婶,让不相干的人都散了去吧,只留贴身伺候我的,我们姐妹说话也方便些。\"
\"好。\"恭王福晋立刻朝侍卫奴仆挥一挥手,除了崇惠带来的人,其余尽皆散去。符珍站在院子里望风,崇惠踏着花盆底,一摇三摆地走进了卧房,同善紧随其后。待奕夫妇走后,同善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到文馨床前,如意一看,喊了起来:\"哎,你怎么回事?太没规矩了吧?\"
崇惠连忙把手放在自己的唇上,示意如意小声:\"嘘,你且看是谁。\"
虚弱不堪的文馨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眼见同善摘掉自己的帽子,撕掉脸上的□□,露出那魂牵梦萦,日夜期盼的面孔,文馨声音微颤:\"同……\"
这一叫,乌兰和如意都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床前,待看清同善的面容,吓得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好在文馨尚在病中,就算情绪激动,声音也只能细若蚊蝇,同善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怀中:\"疼吗?是不是很疼?你回答我,是不是?\"
崇惠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旁若无人般深情对视,奇怪的是本以为自己面对此种场面会又恨又妒,痛苦到无以复加,此刻反倒释然。她转身走了出去,乌兰刚要叫,她冲其摆摆手:\"让他们多呆一会儿吧,我就在院子里。\"
乌兰点点头,福了福身子。
文馨做梦也不曾想到同善会在全城通缉的紧要关头,冒此危险,乔装入府,她抚摸着爱郎的脸颊,含泪问他:\"我是在做梦吗?是吗?\"
\"如果是做梦,我宁可一世都不要醒来。\"
\"同善,对不起,我骗了你,这一切对你而言,比噩梦还要可怕,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一点赶到密云……\"
正要自责一番,岂料话到一半,同善已然对准她那两瓣娇嫩的红唇吻了下去,她无力挣脱,也不欲挣脱。思念、痛苦、愧悔、煎熬、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的缱绻缠绵中瞬间化为乌有。乌兰拉着如意一同识趣地向外间走去,帘后那一室春光,仿佛把满院的积雪都融化了。
崇惠独自站在滴水檐下,用手接了一滴冰柱上滴下的水,沁凉入骨,她不自觉地感叹:\"化了。\"
符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痴痴地问:\"京城的雪已经开始化了,不知大公主的心里,有没有感到些许的暖意?\"
崇惠听出是符珍,却没有转身,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有啊,那个云白铜大火盆就很暖。不但把额娘的寝殿烧得暖烘烘的,人的心里……也该是暖洋洋的吧?可是,也许是冻得时间太久了,有时会让自己觉得麻木。\"
符珍左右张望了一下,趁着玉乔她们都不在,忽然从崇惠的身后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腰,紧贴着她的脸。崇惠初尝男女之情,一时不知所措,还来不及挣脱,符珍便靠近她的耳畔轻啄了一下,声音沉沉入耳:\"我想让大公主心里的冰也全都化了,一辈子都这样暖着,可以吗?\"
\"符珍……\"
\"那天,你说,母后皇太后纵能护得了你们一时,却无法护你们一世,我听了,好心酸,也好心疼。有句搁在心里好久的话一直没说出来,让我来做那个护你一生一世的人,好吗?\"
符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犹如他送来的那只云白铜大火盆里的火苗,在崇惠的心里上蹿下跳。她慢慢转过身,紧张地注视着他,那恳切炽热的目光逼得人无处躲闪,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馨香满怀的沉默中,两颗寂寞的心灵一寸寸地靠近……</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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