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天我来要听你一句实话。这个时候我也许不该提起他,但我又不得不提,因为我不想你嫁得不明不白。你的心里,他还在,对吗?\"
文馨无言以对,半响,只是凄迷一笑:\"事到如今,表哥认为,追究这个还有意义吗?\"
\"有,因为,我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志端加重了语气。
文馨坦然问道:\"如果说没有,你也不信是吗?\"
志端爽然若失,却也不得不感于文馨的坦诚。的确,即便文馨顾忌自己一口否认,自己就真的会自欺欺人地选择相信吗?志端想了想,突然抓住文馨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说道:\"文馨,谢谢你的坦诚相见。这代表你还是愿意对我这个表哥推心置腹,我很欣慰。我……我真的不求你能马上忘记他,但是,在你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也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对不对?\"
文馨泫然欲泣:\"这样……就可以了吗?难道你愿意你的妻子一辈子在心里藏着另一个男人?\"
志端仰天一笑:\"不可思议是吗?我也觉得好笑,觉得纳闷,觉得自己无可救药。但是,文馨,我宁可自己委屈一世,也不忍你孤寂一生。而今他生死不明,杳无音讯,你不可能守着恭王府过一辈子。太后意欲拉拢舅舅,借指婚之名施恩王府,所以你的婚事势在必行,那个人不是我富察志端,也必然是其他亲贵。\"
文馨的心像是在滴血,自己是多么希望额驸的人选不是心地善良的志端,对她一往情深的志端,即将因她而背负一生屈辱的志端。
志端沉声:\"与其你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祸福未知,吉凶难料,我宁愿是我来替代同善,护你一生一世。\"
文馨的泪水再也按捺不住,像无可阻挡的决堤洪水倾泻而下,她虽知志端对自己由来已久的这份感情,但情深至此,实在未可想见,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那份愧疚、感动随着两行热泪肆意流淌。
志端动情地抹去她的泪水,语意沉沉:\"公主府的后院虽比不得恭王府,但我们可以种上各种奇花异草,夏赏荷花秋赏菊,对了,我记得你和圣母皇太后一样喜欢玉兰,每年三月,你我并肩廊下,遍赏玉树银花……\"
听着志端对二人的婚后生活精心描绘,便不知不觉露出痴惘的神情。文馨不忍去打破这他这样美好而平凡的愿望,那份积蓄已久的背叛感被自己用温柔的应和悄无声息地掩埋于心间:\"今年玉兰已谢,表哥想看玉树银花,便只待来年了。\"
志端闻言,手渐渐松开,文馨的肩头也如释重负。志端含情脉脉地望着她道:\"来年?仿佛很近,又似乎很远。不打紧,我能等。\"
一句接一句的绵绵情话像是极其残忍的皮鞭,恨恨抽打在文馨滴血的心头。文馨反复揉搓着手里的帕子,抵挡着汗湿罗衣后的阵阵寒栗,冷不防志端抽起她的帕子一摸:\"你出汗了?\"
\"哦,受伤之后……时常……时常这样。不打紧。\"
志端小心翼翼地拿起帕子替她擦着掌心的香汗,目光柔和又深情:\"好好将养,切忌思虑,打起精神来,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我该走了,婚礼事务琐碎,我也不想事事假手于我额娘,聘礼布置必要亲自过目才可放心。\"
\"哦,表哥也不可太过操心,身子要紧。\"
这一句贴心的关照如春风般拂过志端原本有些微凉的心头,身子也不知不觉暖了起来,他笑意潺潺,温言道:\"无妨,我心里高兴,再累也不怕。公主府已经建成,我也不能得空进宫,我们再见,便要等婚礼那天了吧。\"
文馨恍惚了一下,忙道:\"恩,是得到那天才见了。\"
志端再次拉起她微凉的手:\"你的痛,你的伤,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治疗,谢谢你,肯给我找个机会。\"
文馨抬头,迎视着他深情的双眸,今生今世,所憾所负,便唯有一笑报之。她像一个新婚妻子般,轻轻替志端整了整衣领,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举动让志端猝不及防,身体不自然地往后一缩。文馨柔声道:\"春捂秋冻,表哥素有喘疾,一定要时时记得多带一件披风,到了夏天,更不能贪凉用冰,冷热相激,于养身大不相宜。\"
\"傻瓜,夏天……我们不早就……\"志端自己先红了脸,低声道,\"那时,哪儿还轮得到我自己照顾自己?我走了。\"
志端温润一笑,转身走到门口,刚要掀起门帘,文馨突然叫住他:\"表哥!\"
志端回眸,见文馨目光泫然,如泣如诉,一丝疑云便如藤蔓般在心头蔓延开来:\"怎么了?\"
文馨哽咽,她定了定神,稳住了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淡淡答道:\"我想……送你到门口。\"
志端有点受宠若惊,但还是接受了文馨的提议,一起走出正殿,廊下站着的一众宫女无不对志端投去钦慕的眼神,争先恐后一睹这位美男子的风采。只碍着宫规,一看见文馨便不得不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地在两侧站班。这群人中,有一个人的目光是与众不同的。乌兰眼中凝聚着前所未有的痛惜和同情。玉乔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志端,便在旁刻薄地推了她一下:\"看什么,小浪蹄子,思春也不看看是谁。未来的额驸也是你能高攀的吗?想都别想!\"
乌兰不理会她,怀揣着满腹心事,将千愁万绪一齐死死按捺下去。</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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