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想了想,说:“也还好,埋在院子里九年多了,我记得当时是……”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瞥了眼安静吃饭的浮绝,打住了后面的话,悄悄地给自己的杯中倒满一杯酒。
雷犀是个粗人,很多时候反应也慢半拍,他见阮红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还摸着脑袋问:“当时什么?怎么突然不说了?”
“好好吃你的东西,哪儿这么多问题。”城傅也反应了过来,这两坛子酒,好像是水幻十一岁的时候跟阮红一起埋的,便赶紧给雷犀的碗中夹了一筷子菜,好堵住他的问题。
“切,你们几个说话总是喜欢打哑谜,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雷犀撇着嘴把城傅夹的菜送进嘴里,嚼了两下,突然又吐了出来:“呸!这烧肉是谁做的?都糊了!”
城傅阮红看了眼桌上的菜色,才想起来今天的烧肉是浮绝做的,纷纷拿眼去看他,雷犀也顺着看过去,而专心吃饭的浮绝,却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眼光。
雷犀拿着筷子在浮绝眼前晃了晃:“喂喂喂!浮绝,你是不是又走神了?吃个饭你都能走神,你这一个多月不太对啊!”
“嗯?什么?”眼前晃过两根筷子,浮绝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又并没有把雷犀刚刚的话听进去,只看到几个人都盯着他,“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雷犀眼神一凛,城傅给浮绝倒了一杯酒,说:“没什么,来,尝尝今天的酒,雷犀说喝着不错。”
浮绝闷着端起酒杯喝了,对面的雷犀突然就变了语气,不再似之前那般张扬:“浮绝,老实说吧,这次去中原出什么事了?”
阮红和城傅不太敢接这个话,这个时候接就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了,便默着吃东西,安静听他们的对话,好像过了很一会儿,才听到浮绝懒懒散散地说:“嗯,没出什么事。”
“切,少来了。”雷犀放下筷子,双手抱在胸前,“咱们几个相交多少年了?我就是再迟钝,你反不反常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你从中原回来以后,就越发的心不在焉,现在做个菜都能烧糊了。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就跟我们说,大家才好想办法帮你,还是你这些年逞强惯了,遇到点事儿不管大小都自己扛着?”
雷犀的话听得阮红心惊胆战,却并没有得到浮绝的回应。一旁的城傅也把筷子放下,手放在膝盖上,对雷犀说:“浮绝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干什么还要刨根问底?”
“不是!怎么就是我刨根问底了?”雷犀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一般:“城傅你自己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像前几年,就是水幻……”
“雷犀!”
阮红忍不住出声制止,雷犀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上嘴,闷了半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算了,不说了。”
突然房间里的气氛就有些尴尬。
雷犀知道,水幻对于浮绝,无论多少年过去都是不能提的禁忌,大约是今晚的酒比往常的烈,自己又多喝了两杯,才会提起这个大家都避开的名字。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要跟浮绝道歉,可是,又害怕把氛围搞得更尴尬,一时间有些踌躇。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想起一阵敲门的声音,阮红放下筷子去开门,便见到小森站在门口。
阮红见到她,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你这会儿来了,正好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小森笑着婉拒,看了眼里面的三个人,对阮红说:“我来传国主的命令,请四位立刻进宫觐见。”
阮红回头与城傅雷犀交换了眼神,浮绝也将手里的碗筷放下,第一个站起身,不置一词地绕过小森出了门。
“这小子装聋作哑!”雷犀一拍桌子站起来:“刚刚与他说了这么多,我还以为他又走神了!这会儿小森来传话,他倒走得比谁都快!”
浮绝的反常小森也有所耳闻,知道内情的她有些无奈地问阮红:“浮绝大人还是那个样子么?”
阮红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这边城傅和雷犀也跟着出来了,阮红与小森说:“先进宫吧。国主有说是什么事么?”
小森抿着嘴,看了眼雷犀,想了想措辞:“中原那边出事了。”
阮红和城傅一愣,赶紧着跟上了浮绝的脚步,雷犀虽然不明所以,却也不愿落后,快两步跟上去,小森则将阮红家的大门带上才追着他们去了。
这一路,城傅和阮红各自猜想了很多种“出事”的可能性,但是当他们站在国主的面前,看着中原的探子传回的密函,仍然觉得极为震惊。
密函一共有两封,明显不是同时写的。第一封写的是中原国公司昀的婚事,大约因着这是司昀的私事,写密函的人文笔之间颇有些随意;而第二封,比第一封来得晚了两天,写的是国公府灭门的事,密函之中言辞之急迫,将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渲染得很是到位。
国公府灭门,受到震动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洛阳城,恐怕整个中原,都在一片恐慌之中。
眼前的四个人一片沉默,国主扫了他们一眼,说:“司昀的婚事,孤是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这事儿,孤原本斟酌着要私下跟浮绝说的,不过孤还没来得及召见浮绝,今日又收到了国公府灭门的消息。中原的皇帝,手段很不错。”
雷犀还在想为什么中原国公的婚事还要私下跟浮绝说,就听到阮红突然开口问:“国公府所有的人,都死了么?”
国主看向阮红:“你想问……司幽么?”
听到“司幽”两个字的时候,小森和国主都明显看到浮绝的手抖了一抖,尽管他的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阮红没有否认,国主沉吟了片刻,说:“孤收到的另一个探子的密报中,说国公府所有的人都被皇帝杀了,唯独是司幽,是被囚禁在了皇宫里。这两封密报不是加急,也不是在事发的第一天就回报的,按照密报所写的时间,她大约已经被囚禁一个多月了。”
“嘶。”浮绝手里的密函突然被用力捏在了手心里,声音虽然不大,也惊了在场的人,一直不说话的他语气之间有些急迫:“微臣……”
刚刚开了个头,国主就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孤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本也是我昊暄国第一名门司徒家的遗孤,就算你不说,孤也打算以昊暄国之名,派你去把她接回来。但是这一次,孤要你们四个,连同小森一起去。”
“哎?等等?司徒家的遗孤?”状况之外的雷犀一脸惊异:“你们说司幽我知道,就是司昀还没娶进门就取消了婚约的那位,但是你们说她是司徒家的遗孤?司徒家还有人活着么?”顿了顿,他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难道这个司幽,是水幻吗?”
雷犀觉得这个可能性太大了,除了水幻,还有谁能够让浮绝如此反常,而很快的,他的猜想就得到了国主的肯定,国主对雷犀点头,说:“雷犀原来还不知道这个事。”
然而雷犀还在惊异之中没有缓过神:“浮绝,当年水幻的尸体不是你亲自验的尸吗?”
“这个事先不说了。”国主止住雷犀的问题,转眼对浮绝说:“孤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们几个,今晚连夜动身吧,孤已经写了密旨交给小森,如果中原的皇帝不愿意交还水幻,你们可以适当采取一点强硬的措施。”
“是。”几人抱拳领命,小森也对国主行了行礼,便立刻退了出去。国主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心想就算他不说,浮绝也会采取强硬措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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