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儿说到这里,又从桌面拿起了一块生肉,在上面零落地撒了些盐粒,大口地吞了下去。红色的血丝顺着她嘴角淌下,好似一条细长的丝线,鲜艳又狰狞。
“我做了好多,你们要不要尝尝?”马春儿明显陶醉于美食。
可是灶台上,根本没有任何腊肉,一块块生肉被切得整齐,带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更何况,冯潜已是黄土白骨,又怎么可能在今天回来?
“马姑娘,你最近太累了,先去休息会,”承宇沉声道。他拉住了马春儿的手,阻止她进一步往嘴里塞生肉。
“没事,我现在可精神了!”马春儿不服气地看向承宇。
“你前阵子胃口不好,突然吃太多荤腥,不利于肠胃消化。”
“我肠胃好得很,现在肚子饿得直叫呢!”
马春儿不能认同。
她好着呢!这么大半个月来,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舒适过。怎么可能不利于肠胃呢?她明明全身都在叫着“好饿、好饿”。
她打算再多吃几块腊肉,证明她精神好得很。可承宇虽然表情和颜悦色,手却好似铁钳,牢牢地箍着她,让她根本没机会再拿腊肉。
马春儿僵持不过,只能返身回房休息。
她突然觉得自己精神百倍,之前的萎顿憔悴一扫而光,她看得更远了,耳力变好了,鼻子也比之前灵敏了,甚至都能闻出隔壁张婶家今天做的是腊肠饭,还能听到她牙牙学语的小外甥女正奶声奶气地叫着妈妈。
这样多好。
等阿潜今晚回来,她要告诉他,他们也要生个小宝宝。不过,一定要先教小宝宝喊妈妈,然后再教他喊爸爸。
没错,妈妈一定要先叫——她有点狡狭地想着。
路过院子的时候,马春儿不再像此前那般,避犹不及地快速走过。她身体热热的,一股蓬勃力量蓄势待发,她听到田边传来小孩子们跑步声,他们嘴里还说着“飞呀飞”。
大概是在放风筝吧,可惜今天没什么风,不知道风筝是否能飞起来——马春儿心道。
小孩们嘴里快活地唱着儿歌。明明是在遥远的村口田边,可只要她凝神,那些孩子就好似在她身边一般,声音格外响亮清晰。
马春儿侧耳,听见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唱道,
风摆杨柳粉蝶狂,水戏杨花薄情裳。
富贵恩爱不足道,忧患方能见真章。
姻缘乱点谁知晓,薄情女嫁深情郎。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这可真热闹,他们唱的是哪出话本呢?错配鸳鸯?蒋兴哥重会珍珠衫?卖油郎独占花魁?马春儿边听边笑,在记忆中思索相关的故事。
春日白昼渐长,清风拂柳絮,堤上桃柳新叶,芳草浅翠娇青。马春儿受到活力十足孩子们的感染,心情甚好地在房里扶着腰,驻足听了许久,原本支离破碎的记忆终于连接了起来。
孩子们唱的是她。
那位薄情女是她,而深情郎是冯潜。
今天,根本不是阿潜回来的日子。
阿潜已经不在了,他已消失了大半个月。
婆婆也不在了,因为替她出去寻阿潜,结果死在了田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人,茕茕孑立,困苦无依。
“大难临头各自飞,飞呀飞,飞,飞,飞!”远处的田边,孩子们还在拍手欢唱。</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 按晋江惯例考据:“风摆杨柳粉蝶狂,水戏杨花薄情裳。”原文为“风摆杨柳粉蝶狂,水戏杨花薄情裳,拜金拜银不拜郎,梦断今生醉千场”写的就是薄情风流女。我引用了开头一句,后面的两句都是我根据剧情现编的。最后一句大家很熟悉了,取自冯梦龙《警世通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堤上桃柳新叶,芳草浅翠娇青”取自明朝高濂《四时幽赏录》,原文:“堤上桃柳新叶,黯黯成阴,浅翠娇青”,反正只是个不重要的写景,我就随手改了点。
还差半个结尾,下一章可以开启新故事了。</li> </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