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公主, 流淌这她之帝国最尊崇的血。
不仅仅是父亲带来的殊荣, 子艳山的母亲常夏贵妃,是中原第一千年名门常夏家的嫡系。
若以血统来论卑贱, 眼前这位大平公主站在血统高塔的顶端, 她完全配得上墨涅沙;若以身份来论卑贱,眼前这位女孩能让西域子民跪拜,大平子民叩首;若以能力来论卑贱……
少女腕间流淌的血,如龙身火焰, 一滴滴染红了宴前三杯美酒——红色在酒水里凝结,在冰冷酒酿中燃出火苗。
都说大平的国鸟, 是一种名为凤头燕鸥的鸟。
那种被宫廷称之为“高髻娥”的飞鸟轻盈动人,女孩子很喜欢被人比作“高髻娥”, 这说明她们拥有一头最乌黑的秀发, 拥有最婀娜的体态,能让所有男人们都青睐有加。
眼前这个少女, 一点也没有“高髻娥”的美丽。她身上养着一条龙——
西柯望着她,说道:“我已向双元使递交我的心意,我会全心全力辅佐墨涅沙陛下。西后陛下是大女神赐予我们的珍宝,是来帮助我们从分裂中统一的使者。我怎么会为了一个有罪孽的儿子, 去迁怒于有恩于我的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西柯保持了温和的笑容,他微垂睫毛, 遮住了那双棕蜜色的眼睛:“霍萨兹尔大祭司是位邪神,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子艳山没有再做任何回答, 她也朝着西柯一笑。好似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般,她用那只正在流血的手举起一杯海酒,一饮而尽。
事后,宴会散场,走出沙国王宫的宫殿后,子艳山乘坐着一辆战车,一路离开这座沙国的城池,回到她的大本营去,与正在接应她的龙心卫们会合。
为她驾车的是双元使迦弥,他知道刚才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于是冷冷开口:“您相信西柯的话吗?”
“不,我当然不信。”子艳山回答道,“我看到霍萨兹尔的画像下,有一朵天宝花。那是你们月泉教信徒的献礼,西柯口口声声说并不怨恨大平,说自己的儿子是个邪神。但在沙国王宫内,摆满了霍萨兹尔的雕塑像,挂满了霍萨兹尔的画像——仍在供奉他。”
迦弥微怔,他没想到这位西后早就看出不对劲,却仍能假情假意和西柯客套下去。
于是迦弥又问:“明明知道他在说谎,为什么不去揭穿?”
子艳山道:“为什么要揭穿?说谎表明他在畏惧我。既然畏惧我,就会献上很多我所需要的帮助,来让这个谎言看上去更像真的。我说过,我非常需要他的帮助,至于他背后想要做什么手脚,也不必去怕。他不真心,我更不真心。”
夜色中,车轮碾滚,一路飞驰。
迦弥牵着战车的马绳,为那位他一开始并不怎么喜欢的西后驾车。他身后那位中原女子略带口音的西域语,渐渐消散在寒冷的夜里时,迦弥突然生出一种敬畏和佩服。
“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选择我陪您来?”迦弥思来想去,又问道,“是因为我对东南六国更有约束力吗?但神圣使的地位在我之上,他是您的堂兄,比我更值得信任。”
“是有这些原因。”子艳山坐在战车上,缓缓回答,“除此之外,我一直对您有兴趣。听闻吾兄月泉之战横扫东南,只有双元使的车师国令他不敢侵犯。但一个神官怎么可能让一个军人敬畏?这说明您不只是一个神官。”
听到她这么说,迦弥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但他的表面仍冷冰冰:“因为我不是王子,也不是神官。我生来是个将军。十二岁的时候,我就是一位将军了。”
“哦,是这样吗?”子艳山又问。
回答这个问题时,迦弥眼神一黯:“对。月泉少祭司由各国王子担任,但我不是正统的王子。我幼年身处一个极为不幸的国家,亲眼见证了车师国同室操戈的惨烈下场。我本王室外族,负责保卫车师正统,但内战结束后,王政血统一个不剩了,我的父亲因此被推上王位,我也成了王子,几年后成了双元使。”
“那就怪不得了。我的兄长是一个军人,能让军人钦佩且生出畏惧之心的,只有一个比他更强势的军人。”子艳山轻悠悠的话飘散在空气中,“所以我很欣赏您。希望不管何时何地,您都能保卫我。”
迦弥心中微动。
子艳山又笑道:“听说您也不喜欢霍萨兹尔?”
“西柯今日的每一句都是假话,但有一句我非常认同。”
迦弥又想起了自己当双元使时,在星宫里与霍萨兹尔的接触。那个圣洁祭司供奉雕像,擦拭神树,哪怕宣读教义,每一个举止都带有很强烈的魅惑性。
霍萨兹尔最信奉月泉五神中,祸乱众生的甜美之神卡尔依。
在月泉史诗《赫伯哈卢的宫廷歌》中,卡尔依掀起了月泉平原上的第一场风暴般的旷世战争。他煽动严明的君主卡图特,让占有欲和侵略性占据了卡图特的内心。西域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为卡尔依的个人恩怨而战,就此战火燎原整个西域
因为神明残忍的私欲,卡图特的千年帝国在朝夕之中,毁于一旦。
但与此同时,这位卡尔依神王还是美与生命力的代名词,是甜美及一切世间美好的象征。他的信徒非常广泛,对他的信仰膜拜在西域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