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了艾滋病。”
梁浩闻言心中一惊,皱起眉头问:“那你?”
“我也一样。”
发现自己得了艾滋病,曲益展彻底崩溃了。他觉得,自己从一个警校的优秀学生沦落为一个将死之人,全是拜这些**女所赐。她们是一群为了钱可以抛弃自己尊严和良知的人。冷漠,自私,贪婪,还传播着各种疾病。所以曲益展觉得,自己临死之前必须要做点什么,让这些人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曲益展提到这些事,仍然义愤填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你为什么要来自首?”梁浩打量着他。
“我毕竟还是上过警校的,知道自己的行为早已构成了犯罪,反正也要死了,临死前还是希望能不辜负我在警校受的教育。”
“不辜负?”梁浩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你在实施犯罪的那一刻就不配再做一个警校生。”
曲益展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退学了。”
梁浩听到这话,暴怒起来:“你口口声声说你上过警校,你学的东西都喂狗了吗?退学?退学就完了?”
曲益展呆了一呆。
梁浩瞪着他,又问:“你背那么多法律条文又是干什么用的?”
曲益展落寞地一笑:“是啊,干什么用的?”那么多的法律条文,除了折磨着这些学生一次次挑灯夜战地迎接考试,又有什么用呢?最终不过是几页废纸,几句空话,连几个**女都约束不住。
“就是因为法律自己不会长脚,追着人去遵守,才需要我们这些警察。你上了这些年学,连这点都不懂?”法律,是一种规则。对规则的追求,却是一种信仰。
“但它的约束力是有限的。”就比如他,一个将死之人,还怕惩罚吗?
“你如果怀疑法律的效力,又为什么要自首?”
曲益展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了一下:“我,我又能信什么呢?”
梁浩发觉,这个人相当矛盾。一方面,成长教育经历让他有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然而这些观念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被打垮,让他产生了迷茫与质疑。质疑的同时,他仍是无法抛弃那些潜意识里的观念,那些根植于他世界观最深处的价值取向。
梁浩调整了一下情绪,问:“你为什么要利用死者的手机和证件作案?”
“我希望,这个案子能多得到些关注。让人们看清这些**女丑恶的嘴脸。”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梁浩盯着他的眼睛说:“有人模仿你的手法杀了人。”
曲益展点点头:“他杀的也是个**女。”
梁浩猛地站起身,双手支在审讯室的桌子上,向前探出身子。曲益展感觉到他的阴影压下来,投射到自己身上。
“你很得意吗?”
“我……不知道。我要死了,我希望看到有人愿意跟我做一样的事情,但不是这种方式。”
这个人,真的很迷茫。
梁浩缓缓坐回椅子上。
“那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曲益展的表情忽然坚定起来:“我的确犯了法,但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
梁浩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你知不知道,你杀的第一个女孩子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爷爷和一个八岁的妹妹。”
曲益展愣了。
梁浩森然道:“你不是问法律条文是干什么用的吗?法律条文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帮脑子有病的人自以为是。”
如果没有一个客观标准,人们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去遵守规则,惩罚他人。那么人维护的永远是自以为是的公平。只有当有了一个客观标准的时候,才能够避免这些偏私和短视。
审讯结束的时候,曲益展忽然抬起头,目光穿过眼前的三人,不知落到哪里。
“谢谢。”他忽然说。
走出审讯室,梁浩长长吐了口气,感到一阵无力。曲益展指出的问题,他是没有解决方案的。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法律的约束力又由何而来?
也许真的只能靠他们这些警察去监督。
国伟跟在梁浩和王宁的身后,步伐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