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立飞愣了一下,问:“问这个干什么?”
“有件事想要证实一下。”
邢立飞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不愿回忆,半晌才说:“是辛然。”
这次,轮到梁浩沉默了。他已经有所察觉,但是听到这个答案,一时仍是不知说什么好。单纯听说当时的情形,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阴影。能留下严重创伤的,通常是身临其境。那样血腥的场景,死亡的还是自己的亲人,对于一个刚刚十来岁的孩子,未免有些太过残忍。
梁浩默然不语了半晌,才问:“为什么当时的记录上写的报案人是辛队的邻居?”
“那时候辛然才上小学,没有手机,他跑到邻居家求救。当时的宿舍楼是辛然母亲单位的,邻居都是医生。可惜最后人还是没救活。”邢立飞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十几年前手机的确没有现在普遍,而且学校里也不允许携带。
听梁浩半晌没言语,邢立飞问:“你想要证实什么?”
“辛队,”梁浩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辛然可能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您劝他去接受一下辅导?”
邢立飞安静了一会儿,说:“我说话他未必听,我觉得还是你作为一个朋友劝劝他吧。”
梁浩微微一顿,说:“好。”
挂了电话,梁浩心头莫名沉重。原来辛然那天轻描淡写的噩梦,竟是这样可怕的回忆。
梁浩想了想,给辛然拨了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在梁浩心中开始不安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你在哪?”梁浩也不废话,上来就问。
“怎么了?”
“汪巍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你。告诉我你的方位,我派人过去。”
辛然听了也不惊慌,说:“你不用派人,我现在过去,他不会在人这么多的时候动手的。我原地等你也未必比去刑警队更安全。”
梁浩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说:“那好,你赶紧过来,万事小心。”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还不见辛然的人影,梁浩正着急,忽然收到一条短信:“堵车。”
梁浩顿时没了脾气。不过辛然在车上,自然也就没什么危险。于是梁浩提着的心又落回肚子里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辛然终于出现在刑警队。
“你去哪了?”从家里到刑警队再堵也用不了一个半小时。
“出去了一趟。”辛然轻描淡写地回答。
梁浩也不喜欢打听别人隐私,从饮水机倒了杯水递给辛然,把他领进办公室,说:“汪巍的案子出现变故,这两天你尽量别出门了。”
辛然点点头:“我在网上看见了。”
梁浩怔了一下,点开新闻一看,网上铺天盖地全是报道。刑警队被塑造成一个为了破案率不惜冤枉好人的形象。
梁浩忍不住一摔鼠标,骂道:“混账。”
一石激起千层浪,刑警队的官方微博下一片乌烟瘴气。
网上说什么,梁浩没有那么在意,让他觉得难受的是刑警队的人也开始动摇。刘楚成忽然毫无预兆地递上了辞职报告。
“为什么?”梁浩皱着眉头问。
“我知道,我不是干刑警的料。既然干不好,还不如干点别的。”
“就这些?”
“还有,我有些不知道我做刑警是为了什么了。工作这一年来,我亲眼看着害人家破人亡的人逍遥法外,而想要惩治罪恶的人最终走投无路。”
“你觉得私刑报复是对的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是如果凶手不能受到惩罚,而法律却要惩罚那些受过伤害的人,我们的工作又是为了什么?”
“法律惩罚的不是受过伤害的人,而是犯了罪的人。”
“我知道,可是他们也是被逼无奈。”
“他们可以选择不去犯罪。”
“那他们能怎样呢?”
梁浩没有发脾气,只是很认真地看了刘楚成一眼:“如果你觉得有些事不该发生,就更应该努力工作。如果没有我们,谁来阻止罪恶的发生,又有谁来让那些犯罪分子受到应有的处罚?”
工作这些年,梁浩见过很多人离开,有人是因为工作太辛苦,有人是因为工资太低无法养家,但梁浩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眼前这种,对自己的使命产生质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