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磊果然没两天就找来莫家，要带莫知玄去县里。

莫识玉看哥哥又要扔下自己跑出去玩儿，很不高兴，嘟着嘴在屋里生闷气，莫知玄哄了半天，直到保证回来以后一定带她出去玩一整天，小姑娘才露出一点笑意。

“快走快走。”怕莫识玉反悔，莫知玄催着夏家兄弟。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妹妹两样全占了，不容易，不容易。”夏文磊笑话他。

从夏家村去太崇县得坐公社班车，因为车次少，当莫知玄他们到站台的时候，站台上已经挤满了人。

好不容易上了车，就更痛苦了。这时候去县里的乡亲们大多是为了走亲访友，只见人人脚下放着大包小包的新鲜蔬菜，让人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莫知玄又瘦又小，一米三的个头还不到五十斤，被大爷大妈们一挤，连个人影子都看不到了，不免又被夏文山狠狠嘲笑一通。

有什么了不起的。莫知玄忿忿地想，小爷我上辈子可是过了一米八的，这辈子不过是营养不良，长得迟了点，等我多吃肉多锻炼，保准吓死你们！

不管这辈子能不能长到一米八，当下莫知玄是差点被憋死了。

车上都是一个公社的乡亲，大家基本都眼熟，一个靠窗坐的大婶看莫知玄被挤得脸皮通红，连忙把他从人堆里捞出来，反手就抱到了腿上。

大婶的动作堪称一气呵成，莫知玄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一个陌生大婶抱在了怀里，顿时羞得差点钻地裂，脸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哎呦，你们看这个娃娃，面皮薄的来。”周围人似乎觉得莫知玄的反应很有趣，长得又是一副粉雕玉琢的模样，都愿意逗他一句，逗得莫知玄羞愤欲死。没想到大婶看他扭来扭去，以为他坐的不舒服，把他往上提了提，抱得更紧了。

莫知玄：“……”

不敢再动。

夏家村距离太崇县只有40公里，一个半小时就到了。

班车刚进站，还没停稳，莫知玄连忙从好心大婶腿上跳下来，连连道谢之后，活动一下僵硬的肌肉，才感觉终于活了过来。

下了车，顺着人潮往车站外面走，一路上夏文山笑得停不下来。

“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比姑娘家还娇气，要我说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非要跟出来，说不定还给我们找麻烦。”

气得莫知玄恨不得当即和他分道扬镳。

夏文磊抬脚就对着夏文山踹过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着又叮嘱莫知玄：“你没出过远门，要跟牢我和你夏二哥，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县里是有人贩子的，专门喜欢拐骗你这种小孩儿。”

莫知玄知道他是好意，虽然心里另有计较，嘴上倒是乖乖道谢。

家里现金不多，出门之前莫彦给他带了10块钱和几张熟肉票，他摸摸口袋，问：“咱们要去哪儿？”

“先带你吃好吃的去。”夏文磊大手一挥，领着夏文山和莫知玄往国营饭店去。

“三碗白汤面，六个包子，没票一共八毛一。”几个人到的时候正碰上饭点，国营饭店人满为患，服务员小姑娘忙得脚不沾地，听到夏文磊点餐，头都没抬。

莫知玄要掏钱给他，夏文磊佯怒道：“你少埋汰我，平时大哥长大哥短叫得欢快，结果一碗面还要和大哥算这么清楚。”

莫知玄咯咯直笑，瓷白的脸上一片红晕，眼睛晶亮，看着夏文磊：“那就谢谢夏大哥了。”

夏文磊被小孩儿崇拜的眼神看得全身说不出的舒坦，都没计较夏文山的怪笑。

太崇县人爱吃面，讲究“吃面要喝汤”，国营饭店价格不低，能做到生意爆满，自然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国营饭店的白汤面，面汤鲜醇，面条劲道，面头上铺了一大块焖肉浇头，一口下去，香而不腻，回味无穷。

莫知玄胃口不大，一碗面吃完就饱了，看着盘子里的灌汤包，暗自扼腕。

“吃不了就打包吧。”夏文磊说。

“不用了，夏大哥你们吃，我自己另外买点带回家，也让我爸和识玉尝尝。”莫知玄展颜灿笑，夏文山斜看他一眼，没客气，端过莫知玄面前的盘子，自顾自吃起来。

夏文磊筷子一顿，倒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在夏文磊看来，莫家这个小孩儿简直就是个小号的莫彦。

莫彦刚到夏家村的时候，很是在姑娘小媳妇们中间掀起了一波热潮，夏文磊他姐也是其中的一员。夏文磊那时候也就和莫知玄现在差不多大，好奇心旺盛，也跟在他姐后面跑去知青点偷偷看过莫彦。在他的印象里，莫彦就是这样，不太爱说话，但是知性又稳重，气质比容貌更让人惊艳。

等莫知玄拎着打包好的包子回来，夏文磊已经不见了。

“愣着干嘛，走啊，你不是说没来过县里，我带你去逛街。”夏文山不耐烦道。

莫知玄见他没有解释夏文磊去向的意思，也不追问，乖乖跟着夏文山往外走。

太崇县不大，多是些土坯房和瓦房，一条狭窄的南北主街将县城分为了两半，街两边分布了国营饭店、百货公司、照相馆、妇幼院等建筑。

百货公司里一样挤满了人，夏文山拦住一个刚挤出来的小伙子，问道：“百货公司是进了什么好东西？大家抢成这样。”

小伙子一脸兴奋，说道：“手表！今天刚到的，有小二十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