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剧院,杨诺舟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仿佛每个细胞都跳动着音符。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如果今晚不是冒着大雨赴这场音乐盛宴,估摸着自己要后悔一辈子!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雨后的空气,格外清冽。
“今儿晚上,本少爷实在太开心了。”
泰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着空旷的街道,大声喊道。
坐了两个多小时,他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但一想到终于和杨诺舟尽释前嫌,那点疲乏,又算得了什么呢?
“开心啥?音乐,你懂么?”杨诺舟撇了撇嘴。整场音乐会泰海的表现,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瞧进眼里。
“不说这个了。什么地儿宵夜好吃,推荐一个?”
“现在挺晚的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我饿了,非常饿,咱俩去吃宵夜成么?咱俩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泰海眼神里涌动着热烈的渴望。
杨诺舟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可是我第二次请你喝酒了,不会又黄我面子吧?”
原来,这小子也会低声下气说话。
“好啦,上车吧!”杨诺舟使劲推了泰海一把,差点没把他推个跟头。
“向左——对,前面那条胡同拐进去!”
在杨诺舟的指引下,宝马停在一爿大排档前面。支起的凉棚旁竖着灯箱,“红房子”三个字熠熠发光。
从小到大,泰海还从没到过这种地方。在他印象里,大排档总是和地沟油联系在一起。
“你们几位?”老板乐呵呵地迎了出来。
“就我俩。”
泰海跟在杨诺舟身后,走进凉棚。
棚顶横七竖八地拖了几线电线,挂着几盏白炽灯。凉棚里摆着二十来张桌椅,一大半位置都被人霸占了。抽烟的,喝酒的,讲荤段子的,爆粗口的,合奏成一曲交响乐。
“没来过这种地儿吧,今儿就让你体验一下生活。”杨诺舟说着,在靠角落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环境虽说差点,菜品还挺不错。更重要的是,绝对不会用地沟油。”
“老板,一锅大白菜牛肉粉丝煲,一份水煮鱼,一盘酱鸭,外加十根烤肉串——”杨诺舟冲着凉棚外面大声喊道。
“老板,再来一箱啤酒——”泰海补充了一句。
面对面坐着,两人的目光交集了十几秒,谁也没有忍住,都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雨后初霁的夜晚,在这样一座乱糟糟的凉棚里,他俩会面对面坐着,共进宵夜呢?
要是放在一周前,杨诺舟打死也不会相信。
“大海,这身衣服我回家洗干净了,节后上学带给你。”
“你说什么?大点声。”凉棚里太嘈杂,泰海没听清。
“我说,这身衣服洗干净了,上学带给你。” 杨诺舟提高了嗓门。
泰海听了,眉毛腾地就立了起来。
“杨诺舟,你他妈什么意思,瞧不起我是吧!我不配和你交朋友是吧!”
“我,我不是这意思。”一看泰海急了,杨诺舟赶忙解释,“我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恩惠,不然心里不舒坦。我寻思咱俩块头差不多,这些衣服应该你都能穿。”
“恩惠,你说这是恩惠!”泰海涨红了脸,神情激动,声音提高了八度。
这时,老板正巧端着水煮鱼和酱鸭过来,见桌上气氛有点不对劲,丢下菜品,小跑着出去了。
“舟舟吃软不吃硬!”泰海耳边,突然响起完全的这句话。
必须得控制住情绪!泰海暗暗提醒自己。他使劲胡撸了一把脸,可劲地挤出一丝残破的笑容。
“舟舟,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我真的诚心诚意想向你道个歉。”泰海说的非常真诚。
“为什么要道歉?”一晚上,泰海说过好几次道歉的话。这回,杨诺舟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不该在上课的时候用石子弹你;
我不该故意将脏水溅在你身上;
我不该偷走你的书;
我不该把你的画给同学们看,取笑你;
我不该飚车,差点撞到你;
我不该和你的好哥们打架;
我不该在你差点被标枪砸到的时候,还冲你大吼;
我不该只买两瓶矿泉水,让你觉着难堪;
……
一口气,泰海说了一连串的“我不该”。
他使劲地挠了挠后脑勺,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浑蛋,犯下了太多不可宽恕的罪行。
老板把满满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大白菜牛肉粉丝煲端上了桌。热气吹过,杨诺舟的眼角湿润了。
不知不觉间,原来彼此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些寻常而琐碎的点点滴滴,曾经夹杂着气愤,夹杂着不满,可现在回想起来,为什么都是美好的滋味?
“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情做得不对——”
“什么也别说了,今儿我俩来个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