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萧义隆静静靠回粗糙苍劲的树干上,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让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看起来异常的温柔。
郑婉怡看着这样的萧继思,心里那种感情如破土而生的种子,一点点生根,发芽。她明白,萧继思应该是醉了,才会像这样把心底埋藏的不甘与渴望向她这样的人透露出来。
“嫔妾和王爷是一年前相识的,那时,妾身在北境偶遇了王爷…”郑婉怡垂下眸子,轻声说起她和萧义隆的故事,很多事情她以为自己早已忘却,没曾想,原来自己记得如此清晰…
萧继思努力回忆着,一年前,萧义隆从北境回来时的情形…哦,难怪那段时间,他和自己吵得那样凶,原来…
郑婉怡有些胆怯,她知道对皇上说这些是不应该的…可是今夜,不知怎的,她有种冲动,或许是因为眼前的皇帝太孤独了吧…
她想看看男人的表情,可斑驳的树影倒映在他的脸上,让人瞧不清他的喜怒哀乐。
郑婉怡只好继续诉说,“那时,妾身母亲刚刚过身,父亲也已去了半载,妾身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因擅琴,才被教坊的嬷嬷收留。可北境不若京中,常岁天寒,妾身的手渐渐不好了”,想起那段日子,郑婉怡的脸上不免带了几分哀凄之色,双亲亡故,流离失所,那些日子她连痛苦都无处诉说,只能苦苦咽下。
仿佛是陷入了记忆中,郑婉怡神色有些迷茫,“那天,天冷的异常,妾身手上的伤复发,实在僵的弹不了琴,坊里的嬷嬷便嫌我误事,要撵我出去。可妾身身上一两银子也没有,天儿又冷的很,我怕出去会冻死在街头,只好赖在坊里,求老板娘能赏口热茶。”
“是朕革了你父亲的职,才害你流落塞北,你是不是很恨朕?”萧继思突然打断了她的诉说。
郑婉怡知道自己若是聪明,就该把真心藏起来,说些让皇上宽心的话。可她不想,她本能的想说出那些埋藏在心底很久的“恨”。
“恨?…妾身怎么不恨,妾身当时是真的恨陛下,恨陛下的残酷,恨陛下为什么这样对我父亲,这样对无辜的我,和母亲…”
雾气濡湿了郑婉怡的双目,“可后来,妾身没法恨了…父亲死了,母亲也去了,我一个人流落街头,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妾身自顾不暇,已经…没有恨的心思了。在外面的这些日子,妾身见到了几个人,她们是父亲为官时,所杀之人的亲眷,他们说我父亲的死,是他的报应,是他做的桩桩错事的报应...”
见萧继思没有反应,郑婉怡有些后悔和他继续说父亲的事,想起萧继思一开始问她的话,她继续讲起和萧义隆的故事,“那时,妾身希望能有人能救妾身于火海。所以,那天遇到王爷,当他给妾身热茶和暖炉时,妾身是真心感激王爷。”郑婉怡牵出一抹苦笑,虽然她对王爷有情,可这情却比不过权欲,在面对更大的诱惑时,她还是…
萧继思看着郑婉怡紧攥着的拳头,突然想起已被时光掩埋许久的良妃。不得不说,她们确实很相似,不只是容貌,虽然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异常坚强。
“后来?”萧继思主动询问。
“后来,王爷就把妾身带回京中,他说,妾身长得像一位故人。”
“确实”,萧继思忍不住点头。
郑婉怡笑了笑,轻抚下自己的脸庞。她知道自己的容貌称不上上乘,但如果这样的容貌能成为武器的话,她也一定会努力,“王爷他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他没有将妾身带回王府,而是千辛万苦,寻了妾身的远方叔父,代为照看,只是偶尔会看看妾身,同我饮茶,弹琴,下棋,作画,如同挚友”,郑婉怡瞧瞧观察着萧继思的神色,她知道萧继思知晓她和萧义隆的关系,不过,为了在宫里的将来,还是想撇清一点,“王爷他很温柔,一直顾虑着妾身的想法…”
“温柔?”萧继思嗤笑了下,原来萧义隆对除自己之外的人,都可以温柔,她所说的温柔,为何自己从未体验过一分。
萧继思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他对你好吗?”
郑婉怡知道皇上对王爷的心思,一时也不知怎么答是好,只好如实答了。
“王爷待妾身很好,他虽贵为王爷,却很照顾妾身,也从未对妾身发过脾气。王爷还曾为妾身作画,送妾身礼物...”郑婉怡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次,妾身生病,王爷还特意吩咐人煮了虫草鸽子汤给我喝”
听到这里,萧继思神色有些异样,忍不住轻声呢喃,“鸽子汤啊…”
“其实,”郑婉怡想起了那汤,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实话,王爷的汤难喝的很,可王爷说,是难得的秘方,为妾身的病,特意炖给妾身的”
说到这里,郑婉怡的脸有些微红,回忆起王爷对她的心意,郑婉怡还是有些喜悦和遗憾。
萧继思笑了下,不过他很快垂下头,将自己的神色收敛于夜色之中,“朕也想尝尝...”
“皇上?”郑婉怡没有听清那句话,追问了一遍,但萧继思没有回答他,依旧沉默的垂着头。
其实那难得的配方是萧继思好不容易得来,用来医治他自己的寒症。
鸽子汤里的药材都是极为难得的,萧继思当时得了秘方,就赶忙连药带抄录的方子送给萧义隆,比起自身的顽疾,他更顾念萧义隆的身体,萧义隆常年驻守北境,正需要这样的方子。
没想到啊…这方子还真派上了用场,萧继思觉得嘴里有些苦涩,这鸽子汤他每年冬天都喝,可还从没喝过萧义隆给的…也不知萧义隆那里的汤,会是什么滋味的。
许是打开了尘封的记忆,萧继思有些急切,那个从来不敢问萧义隆的问题,他忍不住问了这个女人。
“那,他…是怎么看…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