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折腾来折腾去,不是你折磨我,就是我折磨你,又何苦呢?
仔细想想,可能是因为孤独?从前的皇上,现在的王爷,如此喜欢自己的弟弟,可能是因为这天下,只有他懂自己。而现在的皇上,在坐上王位后,也明白了那份孤独…
这边,太医处理好伤口后就悄悄退下了。
萧义隆用另一手持笔批改起奏章,心中不免想象,萧继思坐在这里批阅东西的样子,他肯定是挂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大臣们为他“精心”伪造的太平盛世,然后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们的粉饰…
他就是这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自己才会这样怕,怕他真的不喜欢自己了。
想当初,这汤的方子就是他给自己的,也不知当时他的心情如何。
而那时在山崖下,自己进山打猎,他就在家做着那半生不熟的饭,现在想来,没有比那再好吃的了。
桌边点的蜡换过两次,孙公公的眼皮也越来越沉,眼看着要合上时,突然听到锣鼓的响声。
那更夫已经在报五更天了。
孙公公努力睁大眼睛,挺直腰板,探头看向皇上。
萧义隆终于合上最后一本折子,不知不觉中他又批改了一夜的奏章。
不过,萧义隆的心情颇好,他准备再去炖碗鸽子汤,这次他要亲自看着,然后再亲手给那人端过去。
孙公公跟着皇上轻快的步伐,累的气喘吁吁,不由暗自感叹,当过将军的皇帝就是不一样。
——兴庆宫——
萧继思睡的不踏实,醒的也早。
睡梦中,他又梦见一名女子,面容艳丽,浑身沾满鲜血,她的身后是大片的桃树…
萧继思猜测,这些可能是他的记忆。
桃花?
自己所处的兴庆宫好像就有棵桃树…
萧继思仔细回忆着梦境,梦中,那女子身后,好像是处宫殿,但瞧着不是兴庆宫的模样…
萧继思穿好衣服,避开下人,悄悄向东侧寻去,直觉告诉他,那里和往事有关。
因为要躲避侍卫和宫人,萧继思走了小路,不知不觉中进了一处小园,这里虽是精心修饰过,却空无一人。
萧继思满腹狐疑地走到一棵大树旁,从这里看去,隐隐能看到牌匾,好像是…南淑殿…
南淑殿?这个名字他有印象…该是宫妃住的地方吧,萧继思不想多待,便径直穿过园子,又继续向东。
走了有一会儿,在一处宫殿前,萧继思终于停下…
这里没有牌匾,他却对这个地方格外熟悉…萧继思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又再次停下。
他看着左手边的地方,隐隐觉着有些不对,这里好像该有棵桃树的,和兴庆宫的差不多…
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呢,萧继思也不明白,只能继续向前。
刚才的南淑殿还有人修饰,这里看上去却像从未有人来过,是座名副其实的“冷宫”。
可这处宫室颇大,规制非比寻常,绝不是一般品级的妃嫔能住的,能住的应该只有一人,那就是…皇后?
想到这里,萧继思突然头疼起来…梦中那女子的相貌也越来越清晰…
“皇儿…皇儿…”那轻柔的声音好像就在耳畔,一声声,隔着记忆唤着自己。
萧继思强撑住身体,走进那尘封已久的宫殿。
……
看到殿中那佛龛的一刹那,往事如潮水般纷涌而至。
……
待他再度起身,已是泪流满面…
萧继思轻轻抚摸着那佛龛,里面供奉的佛像已不见踪影,只留下这空空如也的佛龛。
“母后…”
萧继思轻声呢喃着,将脸贴在那佛龛上。
母后,这两个字,他只敢在无人时,偷偷念起…
这世上,要说他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高后。在萧继思心中,母亲一生最大的不幸,或许是诞下自己这个孽障。
母亲其实是温柔的,小时候她会陪着自己玩耍,教自己读书识字…是这深宫和父皇的冷漠将她折磨的变了样子。
而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却一再与她为敌,令她失望。
萧继思总是忍不住想,母亲当时那一剑之所以那样果决,是不是因为对自己失望透顶呢?
或许是因为对母亲的愧疚,后来他才会对萧义隆百依百顺…毕竟,自己也曾差点失去他。
如今想来,是自己太过纵容他,以至于让他伤了玲珑。
……
……
萧义隆兴致勃勃地带着食盒踏入兴庆宫,他的步子迈的格外沉稳,生怕那汤撒一滴。
“继思,我来…”
萧义隆止住话,环顾下四周,却未瞧见那人的身影。
萧义隆顿觉大事不好,撂下食盒就要往外冲,却和一人撞个满怀。
“你…”
萧继思有些无奈地揉下撞疼的额头,“你怎么又来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萧义隆状似不经意地询问到。
“起的早,出去逛了逛”
萧义隆一听这话,立刻对他身后跟着的邹名盛发起火,“王爷身子未愈,你这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怎么做事的!?”
邹名盛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萧继思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径直走进屋,掀开那食盒,“又是这怪东西?”
萧义隆立刻乖乖收声,狠狠瞪了邹名盛一眼,屁颠屁颠靠过去,“这东西味道虽怪,但效用极佳,你再试试”
说完,他先端起那碗,轻轻吹了几下,待温和些后,再端给萧继思。
萧继思接过,皱着眉喝下去。
萧义隆见他肯喝,喜不自胜,笑容简直要照亮了整个宫室。
一旁跪着的邹名盛不小心瞧见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皇上确实生的相貌堂堂,连他都有些不自在。
萧继思倒没什么反应,喝光那碗药汤后,自然地对萧义隆说起旁的事,“我昨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你好像坠落悬崖…”
萧义隆一听,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我跟着跳下后,却发现崖底的人是贺玲珑…你说,这是不是暗示着…他出事了?”
萧义隆没反应过来,一时发愣。
“义隆,你派人帮我找找他好不好,哪怕有一点消息也好,不然我实在不放心”
“可是他…”
“你不是说,他是因我回宫一事伤心,才同我分开。我已经想通了,既然我已决意留在宫中,便不会轻易离开,起码在我找回记忆前,我是不会走的。若是有他的一星半点消息,我也能安心”
萧义隆点点头,又再次换上笑脸,“我答应你就是了,我瞧着你还是喜欢那咸口的点心,今日早膳,我便让他们都做成咸口的”
萧继思却摇摇头,“我在江南时,和他一起吃甜酸的,吃惯了,不如做些甜酸的”
听了这话,萧义隆的笑容有几分不自在,他掩饰性地说到,“哥哥你忘了我们的事,一时放不下他,也是应当的”
萧继思状似尴尬的避开他的视线,眼底一片森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