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从山上回来,已经过去数十日了,祁溪依旧一袭红衣,躺在桂花树下,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桂花林常年花开不败,远在十里开外的芜姜都能时常闻到花香。
这片林子是祁溪三万年前搬来清溪殿的时候种植的,那时候仙帝见祁溪一人待着无聊,又不愿外出走走,便命人从凡间带了几株桂花种,也好让他有事可做。
仙帝对祁溪很好,祁溪知道,天界的仙官们也知道,有一阵子整个天界都在谣传:天界仙帝与凡人祁溪有一腿。
这个有一腿是什么意思,祁溪不太了解,他对这些事情向来并不感兴趣,若不是芜姜告知,他甚至完全都不知晓。
后来这个谣传有没有人遏止,祁溪不知道,仙帝知不知晓,祁溪也不知道。
芜姜常说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又没见他一心只读圣贤书。
其实书他是读的,不过不是圣贤书而已。
阿音总爱在他睡觉的时候在他耳边念叨:最近南边刮大风了,北边下大雨了,他阿音的头顶却只有一种颜色,好忧伤好忧伤这样的话。
祁溪不知道他从那里学来的“忧伤”一词,却点头表示认同,阿音年纪尚小,精力充沛,并不需要过多的休息,可是祁溪不一样,他自觉是一把老骨头了,除了睡觉这种事情以外,已经他能做得动的事情了。
当然,这话,并不能叫那些年纪比他稍大的人听去,比如陈知。
陈知比祁溪要大四万多岁,用芜姜的话来说,完全是个顶着副少年皮囊的老头子了。其实芜姜纯粹就是嫉妒陈知比她生得好看,至少,祁溪是这么觉得的。
陈知这个年纪特大的老头子是整个天界最忙的仙官,每天都有一堆整理不完的账目,这所谓的账目并非是寻常所讲的关于钱财的出入什么的,它们跟钱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记录着三界每一个仙官的所作所为,就像凡间的自传或是他传,阴间的生死簿一样,只不过在仙界叫天书。
天书可以随意翻看吗?当然可以,你既然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吗?
不过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否则像是偷看人家人生经历这种恶劣的行为的,整个天界只有祁溪一人。
这个恶劣之人自称是凡人,膜拜仙家事迹,常常拉着阿音,借口带阿音出来见见人,然后自己躲到陈知放置天书的殿内,光明正大地偷看,末了还忍不住点评一二。
其实能让祁溪看到的,基本上是并没有什么的,那不能见人的,多是连在哪儿都没人知道,所以,无论他偷看多少,陈知也没管他。
祁溪的清溪殿最近迎来了一位大人物——仙帝。
“祁溪。”
阿音一听见来人的声音,立马放下小白从地上爬了起来,随着祁溪拱手一礼,“仙帝。”
仙帝摆手,摸了摸阿音的头,道:“许久不见,阿音好像长高了许多。”
祁溪笑道:“最近吃得多,确实长得快些。”
“祁溪,可愿陪我走走。”仙帝把手收了回去,笑看着祁溪。
“是。”祁溪示意阿音先带着小白离开,便随着仙帝踏入他那片桂花林中。
“你倒是把它们照顾的很好。”仙帝伸手从树上捻了一朵小花下来,放置掌心,随后,一阵涟漪便以小花为中心荡漾开来,抖落了一场暖黄的桂花雨。
祁溪伸手轻弹掉身上的花瓣,也不说话。
其实这片林子并不好养活,毕竟凡间的泥土同天界的并不相同,最初祁溪刚种下去三天,那些小苗子都像腌了一样,任凭祁溪怎么浇水,施肥,都毫无生气可言,后来有一次,祁溪在松土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割伤了,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树根上,那棵桂花就跟重新活过来一般挺直了起来。
那是祁溪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那么点用,便想着把血混入水中,用来给满院的桂花浇水,结果一割割大了,血流不止,要不是正好芜姜过来串门,他怕是要归西了。
这满院的桂花,可是他用命换来的啊,被仙帝这么一抖,他这心肝是直疼。
“你这些年,过得可委屈?”
听到这话,祁溪心里轻颤,而后又不动声色地开口,道:“没有。”平白无故让他装傻充愣当了三万年的神仙,他有何委屈。
“有个人,我想让你去帮我查一下。”仙帝把手中的小花敛入掌心,而后转身,双手附在身后,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表达了他的来意,“罗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