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荇本有些疑惑,目光却被葛卿刚从怀里掏出的物什吸引,好奇道:“你这是……笛子?长短先不说,怎么有两根管子?”
“这是羌笛,边塞常见的一种小乐器,大朝这里倒是没有人吹。”葛卿双手持住笛身,“你听听看,很特别的。”
她口含簧哨,双管竖吹,指法倒是与吹笛一般无二。指端在孔洞间起伏,清脆婉转的笛声随着她的吹奏流泻而出。音色虽然明亮高亢,却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凄壮悲凉。月光从未合的门扇中铺洒进来,让她一头如瀑青丝罩上银雪,侧立的身影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初春寒夜的风从门外散进来,有些冷。
上官荇觉得,眼前这个红衣小姑娘,张扬率性的外表下可能藏着他人不知道的凄楚。想想也是,她也就与自己一般年纪,却要远离父母家乡,独自在塞外与苍山冷月为伴。午夜梦回,她是否会在营帐里偷偷哭泣?
哪知道刚才还乡愁满腹的女将军突然转过头对着她笑,眼睛亮如星子。“会不会有点悲?我还会一首欢快的,叫百鸟朝凤。不过通常是边民娶亲婚嫁时吹奏的。”她扬了扬手中的羌笛,“嗯,你要是答应嫁给我,我就吹给你听,怎么样?”袖口处的麒麟凶兽就像两条忠犬,齐齐为主人助威。
“你! ! !”上官荇知道自己已经失态,但半点也没想挽回,“葛将军请自重。时辰已晚,将军还请尽早回去。”说完,紧抿了唇,微闭了眼,不再吭一声。从小师父就教导她: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这样的动作,表明她现在非常生气。
“呃,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葛卿并非没有眼色之人,见上官荇这样,知道她是动了真怒。把最后一句“不用派人送我。”咽了回去,葛卿灰溜溜地离开了。临走前,轻轻将房门从外面带好。
“嗯,惹她生气了。这次是心急了些,看来要徐徐图之。不过,‘小哥’这个称呼不错,日后我做了她夫君,她可不就是要唤我一声‘小哥’嘛。”
……
那天夜里,一向守时的唐国公主十七年来头一次过了子时才就寝。也许是睡得太晚不习惯,上官荇始终无法踏实入眠。她翻来覆去地做了很多梦,每一个梦都散乱而纷杂。可无论那些梦的碎片如何模糊,总有一抹红色丽影在其中闪动。
上官荇以为第二天葛卿还会来缠着她,她也做好了随时下逐客令的准备。可是,并没有。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这天上官荇启程回国。想到离开长安,就再也见不到那个红色身影,上官荇松了口气。许是这口气松得过大,心里竟还有些空落落的。或许,应该告个别?上官荇摇了摇头,毕竟交情太浅,这种事的分寸她实在把握不来。略有些怅然地上了马车,再次看到车上那个眼熟的红衣少女,之前的怅然全都变成了现在的惊怒。
“葛将军,您的马车,又坏了?”声音冷得就像今早的寒风。
“不是又坏了,是没修好。”葛卿认真纠正,“你也知道,贵族出行的马车都是有规制的,又不能随便换。”叹了口气,她愁眉苦脸道:“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帮人帮到底,还请劳烦上官公主再送我一程。”
“哦,葛将军身为魏国公主,应该清楚各国往来都要通关文牒。如今荇手上并无准备,贸然造访贵国,恐怕不妥吧。”
“没关系呀,我们可以先到唐国,到时候我去封信叫王兄派人来接我就是了。”葛卿的笑容依旧无邪。
“……”舞文的就怕遇上当兵的。上官荇知道这女兵痞子咬定是赖上自己了。唇颤了半天,她合眼缓了缓,挤出一句:“荇此次前来,只备了单人马车。路途遥远,两人同坐多有不适……”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只要公主愿意带我一程,我可以在你的卫队里扮个侍卫呀!”葛卿很认真地补充道,“自然是你坐车上,既已行了方便,怎么能让主人家受苦呢。”
“将军请自便。”话说到了这份上,上官荇已无话可说。揉了揉眉心,她只盼着眼前这团比正午阳光还刺眼的红色赶紧从她马车里消失。
于是,唐国公主返程的卫队里,多了一个,不,其实是两个侍卫……
唐国国都,公主行宫里,上官荇看着眼前一红一黑两个人影,脸色就像素胚白瓷表面上被涂上的青釉。“葛将军,他,你又作何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将军,您的驿馆究竟在哪啊?
葛卿(不耐烦的):愚蠢,你自己写的都不知道在哪?
小可:在城北?反正我知道不是在城南。那您……
葛卿(睥睨的):蠢才,不这样说,怎么蹭上美人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