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兰眉目清明，说话的语速却明显比往日慢了几分。“荇荇，你没睡？那太好了。那个什么……魏国公主远道而来，我们唐国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我毕竟是男子身份，有些事多有不便。这几日就有劳妹妹了……”

第二天临出发前，葛卿当着上官荇的面把一封信交给了十五，托他送去给自己的王兄魏国国君葛洪。

上官荇松了口气。任谁也不希望一个影子般的男人无时无刻地跟在你身后。就算跟踪的人不觉得自己变态，那被跟踪的也会被他搞得心理变态了。可她不知道的是，十五并没有亲自送信给葛洪，而是把信扔到了魏国设在唐国的驿站。他并不担心信件送达时间太长或者中途丢失。跟在葛卿身边那么多年，十五知道，自己主子巴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一天，她们去湖上泛舟，葛卿折断了租用小船的橹桨，上官荇向船家赔钱。第二天，她们去唐国最大的寺庙内上香，葛卿暗笑寺庙的方丈长了个猪鼻子，被人家逮了个正着，上官荇向方丈赔罪。第三天，她们去唐国最繁华的街市上闲逛，葛卿路见不平，帮一位富商将他的马从陷落的污泥里拖出，却又在众目睽睽下踢断了那匹马的腿，上官荇只得向富商又赔钱又赔罪……

几天身心俱疲的折腾后，上官荇终于忍无可忍。如果这就是她作为一国公主的责任，那她情愿现在就辞别父王兄长，独自一人回到深山去。

“哥，你是不知道！”上官荇气道，声音因为情绪过度激动显得有些喘，“泛舟的时候，船家见我们俩不像是会划船的，好心帮我们代劳。她偏不肯，结果把人家的船弄坏了……还有街市上那回，她既是帮别人的忙，好不容易把马拉上来，又何必干出那种荒唐事？问她原因，她居然说是不小心脚滑了。真是……从没见过她这般无理取闹的，哪有半分大国公主的样子。”

上官兰看着面前双颊泛红，嘴甚至有些撅起的妹妹，眼神怜爱。他觉得眼前这个发着脾气，娇憨可爱的小公主，才是他妹妹应有的样子。只有在像他这样最亲近的人面前，上官荇才会表现出她如同高山雪莲般清冷外表下的另一面。

“哥！你有没有在听？”

“这么说……荇荇，你对她发火了？”收回神思，上官兰平静开口。

上官荇一怔，随后不服气道：“那是当然。她那种人……哥，换作是你，也会……”

“不是的，荇荇。”上官兰打断她，目光澄澈。“修行之人大多性情古怪，行为乖张。被冒犯时，你可曾对那些同门生过气？”不等上官荇辩驳，他又补充道：“仔细想想，除了我和父王，你又何曾在其他人面前过多表露自己的情绪？更别提背后说人家的不是了。”

上官荇安静下来，默不作声。

“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上官兰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件平常小事。“葛卿这个人，喜欢女子。依我看，她是对你动真心了。”

上官荇脸色一变，杏眼倏然睁圆。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其他的动作。

“今晚你好好想一想，明天再给我答复。”上官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又恢复不正经的样子，桃花眼一眨，“若你实在不愿，明天我去打发她便是了。放心吧，我看她对我没兴趣。嗯，就算她被你哥哥的绝世风华打动，我也绝不会让一个母夜叉做你嫂子的。”

第二天清晨，临行前。

“哥，今天还是我去吧。”

上官兰对这个回答并不觉得多意外，“想通了？怕不怕？”

“自然是不怕的。”上官荇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这个明知故问的家伙，随即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她……挺活泼的。”

想到去寺庙里上香那天，葛卿一抬手就把那个借口捡到她们东西、趁机猥亵自己的登徒子胳膊卸掉时，上官荇心里就暖暖的。脚在地上转了几圈，上官荇继续看着自己脚尖，低低补充道：“还……蛮勇敢的。”

看到自家妹妹这副样子，上官兰口气也凝肃了几分，“荇荇，你对她……”

上官荇抬头，目光平视着他，平静而坚定。“我不知道我对她是不是那种感情。但在宗门里修行时，其他弟子都因为我的身份远离我。葛卿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跟我接触这么深的女性同伴。我只是还想继续跟她交往。”

上官兰心头一痛。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当初父王把体弱多病的妹妹送到山中清修，而不是寄养在人气相对较旺的相国寺。弄得好好的一国公主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子，却少了这个年龄少女本该有的绚烂芳华。或许，葛卿的出现能打开她十几年来被清规戒律束缚的心扉，弥补他这个做哥哥的长久以来的遗憾。虽说……可葛卿平素纵然行事骄狂，却还是守礼度的。不然其他贵族女眷就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家里心有惴惴，而是被锁在魏王深宫里朝啼暮泣了。

想通关节，上官兰轻松了许多，毫无王室礼仪地伸了个懒腰，用扇子掩口打了个哈欠。“你在山中修行时，好像也学过制瓷吧。今天去瓷坊参观，可别在外人面前丢了我唐国‘瓷都’的名声啊。”说罢，背着手走出大殿。

而活泼勇敢的女将军现在还不知道，这天她最期待的行程，差点换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将军，你这样真的好吗？

葛卿：嗯？

小可：我本来想把您塑造成一个十分正派的巾帼英雄，可你总喜欢搞些背后小动作，哎，我这心里……

葛卿：哦？本将军这刀向来都是光明正大地直接砍过去，你要不要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