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飞雪似的芦花与怀中人的青丝飘扬在一起。葛卿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
略带湿意的风也让上官荇从愣怔中清醒过来。她刚想发作,却见那个登徒子只是背对着她,响指一打,手一撑,竹筏便漂出去老远。上官荇只得稳住身形坐好,手抚着身下柔软的席垫,看着自己半点未打湿的鞋面和裙摆,脸上的寒意也在春日的暖风中熏散了。
没想到女将军不仅在马背上驰骋如飞,水上功夫居然也丝毫不差。仅靠一根细长竹竿,便让两人一筏在这烟波浩渺的水面上稳稳前行,毫不颠簸。若不是竹篙入水时不时溅起的水花声,上官荇还恍惚以为这是在官道上自己那辆由四马驾辕的车辇里。“看来湖上泛舟那次她果然是故意的,应该只是想借机抱着我吧。”上官荇刚了然一瞬又陷入疑惑中:“不是说行伍中出身的人都性情直率吗?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搞那些小动作?”
而葛卿仗着技艺高超,撑船也不规矩,一下拨拨水中的游鱼,一下惊惊苇滩的鸥鹭,闹得不亦乐乎。突然,水面上划过一群花花绿绿的水鸟,状似鸭子。可那华丽的羽冠,眼尾宽阔的白纹,以及在水禽中绝对算是鲜艳的毛色,哪有这么风骚妩媚的鸭子——一群鸳鸯。
葛卿见状,眉峰一挺,如利剑出鞘,撑篙划近了些,丝毫不讲风情地挥竿便打。直打得刚才缠绵恩爱、难舍难分的鸳鸯鸟凄鸣哀嚎,四散奔逃,空留下一滩五颜六色的羽毛在水面上打转。
上官荇在翻来覆去的竹筏上差点稳不住身形,急忙道:“这是……鸳鸯?它们怎么招惹你了,至于这样?”
葛卿转过身,见上官荇发丝凌散,衣裙上还有几处水渍,面上马上慌了起来:“阿荇,是我莽撞了…我一时没想到,就……”连忙蹲下身想帮眼前人理顺那有些不听话的长发。
“不必了,”上官荇轻推开那只即将抚上她脸颊的手,“常有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干吗要打那群鸳鸯?”
葛卿对她的拒绝并不以为意,见上官荇问事情原委,恨恨道:“这些扁毛畜生最是水性杨花。今日可以卿卿我我柔情蜜意,转过一年就分道扬镳,各觅新欢去了。亏世人还把它们比作/爱情的象征。”
“哦?”上官荇好奇道,“那依你看,什么样的才算是爱情?”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雁鸣。
“看,像它们那样的。”葛卿向上一指,神色郑重又带着些许憧憬,追忆道:“小时候被祖父带去骑射,刚巧天边飞来一对大雁。我拈弓便射,两只大雁齐齐落地,他们都夸我射得好。”她低头轻叹,“可我看得分明,当时我其实只射中了其中一只,另一只雁是见爱侣被杀,主动坠地求死的。从那以后,我就再没有射过大雁了……”
“阿荇,你问什么是我心中所爱……”葛卿突然紧握住上官荇的手,语气坚定,声线却因为少许颤抖而起了变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你,可明白我的心?”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眸光深邃没有波澜,不似平时的灼热闪亮。可这内敛的澎湃更让上官荇无法直视,只一瞬,她便偏过头去,语气尽量平淡,“都是世俗之人的牵强附会罢了,鸟兽本无罪,你又何必迁怒它们。”
葛卿感觉到手里的轻微挣扎,喉头哽了哽,放开手转身继续撑篙。她不免沮丧:之前的戏言不算,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开口表达心意,就被如此拒绝了。她并非轻薄之人,能感到上官荇对她也有了一样的心思。那对方为什么就这么冷淡地回绝,哪怕不立即答应,沉默也是好的呀。快意一生的女将军不明白,只得借助竹篙下不断加快拨动的水流来带走心中的烦闷。
上官荇此时也心绪难宁。
天色开始暗沉下来,夜色的侵袭逐渐褪去了晚霞的光辉。夕阳让眼前人的身形在竹筏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剪影。葛卿的衣袍在风中微微飘起,还是那身红衣,背影却因为逆着光的缘故,明艳的颜色笼上了一层晦暗。上官荇整张脸被罩在阴影里,心里轻叹:“她,这次是伤心了吧。我也真是,就算没准备好,也不该……唉,是她太莽撞,还是我太懦弱?”
一路无言,水源尽头,刀削斧劈的高耸山峰前,挂着一条白练。之前上岸,葛卿再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动作,只是尽量使竹筏更靠近浅滩些,好让上官荇更容易上去。
“你要进到这瀑布里去?”望着葛卿伸过来的手,上官荇诧异道。
作者有话要说: 表白遭拒了吧,哈哈。
你以为这是攻城拔寨啊,强攻就能有收获?
任你千方百策,阴谋阳谋,我们上官mm就一张冰霜脸,以不变应万变。
说到底还是:将军,你攻气不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