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靡靡，烟雾萦绕。

镜头拉近，雅榻上一个身段玲珑的女人斜躺着打磕铳(注.方言，困顿想睡觉)。睡意来得急，让她思绪混乱，动作间也因此变得颇为散漫，她嘬了一口做工精良的二手烟枪，掀起眼皮望了一眼被报纸糊得紧实的窗户，正方形格子里嵌满了蔚蓝，让她厘不清是白日还是晚上。

镜头之外，隔着一堵墙，众人聚在大堂七嘴八舌地猜测，“凤鸣楼算是垮了。”

“那余楠也只怕是凶多吉少。”

“谁让她……”

声音逐渐模糊，镜头之内，白烟缓缓地从女人的嘴里吐出，袅袅轻烟腾升到上空又很快消散。敞开的窗户外，天暗了下来。然……皆与她并无干系。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她敲了敲手中那柄已经脱漆的烟杆，哼起了越歌小调:

“我生得咁俏，怕冇鲜鱼来上我钓。

今朝挈在手，重系咁尾摇摇。

呢回钓竿收起都唔要，

纵不是鱼水和谐都系命里所招。

我想大海茫茫鱼亦不少……”

声音软糯，歌词略带挑逗，和片头首尾呼应。画面中女人又开始吞云吐雾，镜头拉远，电影结束。

灯光在一瞬间大亮，赫连缘和赵青楠坐在第五排的中间，等场中的人走得差不多之后，才起身离开电影院。

冬至之后天气骤降，赫连缘又格外怕冷，所以在赴约的时候考虑了再考虑，还是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风衣，内搭浅灰色的羊毛衫。冬日的阳光没什么温度，照在赫连缘身上，只是越发显得他白，他的头发被他剪成了干脆利落的寸板，清隽五官没有了遮挡，反而更加深刻，人们扫过去的第一眼看到的往往就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赵青楠穿了一件同款的风衣，两人都是欣长的身形，走在一起颇为般配。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赵青楠把贴近脸颊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

赫连缘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淡淡地回道:“刚好有时间而已。”

“就算是这样我也很开心了。”赵青楠接着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赫连缘望向四周，街上的人大多数都是两两而行，而且以年轻男女为主。

放进口袋里的手握着手机，虽然很想直接拿出手机看一眼，但看着赵青楠殷切的目光，他还是不太好意思这么做，于是努力回想了一下出门前随意扫过一眼的日历，好像是12月25？

12月25……

所以今天是——“圣诞节？”

“嗯！”赵青楠望着他笑了笑，用力的点了点头。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无话可说，沉默地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赵青楠低头盯着别人的鞋子，每当鞋子径直走向她，眼睁睁地看着“交通事故”的发生。她没有丝毫想要避开的倾向，甚至加快脚步主动迎上去。意料之中的，赵青楠被碰了个趔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倒向了一巴掌之隔的赫连缘，出于风度，赫连缘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