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岳正亭在江湖上的威名,倘若他大大方方义正言辞地咬定绝无此事,旁人就算心里有些想法,可也不敢搬弄。只是岳正亭避而不谈的态度,似乎就是一种默认。
“这……”
“怎么回事?竟然真的让燕掌门给说着了?”
一时间,底下的人议论四起,虽说也不敢十分放肆,但能坐上高台的,都是耳聪目明的当世高手,却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敢答了?”忽地,远远地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一边说着话,却是一边靠了过来,“他当然是不敢否认,毕竟自己做下的事,就算矢口否认,却也有天再看。”
一忽之间,声音便忽然飘到了跟前,众人大惊,连忙伸长脖子去看。
这声音是从湖上传来的。虽说岳阳也落雪,但远不及北方冷,湖水并不曾上冻,水上的船只仍旧能自由穿行。但见水上有一只竹筏由远及近地飘了过来,上头站着个人,身材高大结实,肤色黧黑,更让众人惊诧的,却是他在这样的雪天里,竟是穿了一件不甚蔽体的蓝布褂子,下着玄色的宽松长裤,裸露出的皮肤上隐约可见青黑的诡异文身,身上头上缀满银饰。
“崔离!”有人眼尖,忍不住叫出声来。
竹筏子靠了岸,那人腾身而起,姿态不甚优美,也并不轻盈,却是飞快地掠到高台之上,定定地站在十大门派所坐的地方。
绿萝坊中人见着崔离,群情激愤,纷纷拔剑出鞘,“魔头,纳命来!”
“慢来慢来!”燕鸿一见眼下情形要脱离掌控,不由得大急,“各位女侠稍等一等,尚不知来者所为何事,就这般急着动手,是否有失身份气度?”
数十柄剑瞬息之间便到了眼前,崔离也浑然不惧,扬天大笑起来,充沛的内息喷薄而出,竟将面前的人都一并震开。“说得好,本座可不就是个大魔头?今日到场的人不少,比那日多了一倍,想来还有不少人并不认得本座?那诸位且听好了,本座便是九嶷宫旧人,东君崔离!”
九嶷宫!方才还在说着的人,陡然就出现在了眼前,可着实是骇人。更有并不曾见过崔离却听说过凶名的,也不免被他的样貌与体格吓着了。
燕鸿却不慌不忙,态度甚至还很是平和,“不知崔先生到此,有何贵干?”
“呵,方才你们不是还讨论得热火朝天么?既然你们自己都觉得当年不该灭了九嶷宫,作为深受其害九嶷宫旧人,当然要来听听你们说出了什么所以然。”崔离眼神轻蔑,环视一周,颇有一股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气势,“现在看来,似乎都一致认定是松风剑派的错了?”
“放肆!”岳正亭与楚江流都不曾说话,松风剑派自然还有其他长老挺身而出,“莫说此事尚未有定论,便是你,近段时日滥杀无辜,又有什么资格指摘旁人?我倒是忘了问一句,那沈望舒算起来还是你师侄,你却险些杀了他,这便是你要为九嶷宫一众故人沉冤的态度?”
崔离忽地皱起一双浓眉,仿佛没听懂这话,“我师侄?”
看他的神情,沈望舒不由得瞪大双眼——怎么,连崔离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他们今日正式有备而来,就是为了将岳正亭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旁人又不知道其中的关键,玄清更是哼了一声,“怎么,你替你们东皇太一把沈千峰逐出师门了?”
“我们自家的子侄排辈,本座当然是比你们这些个外人清楚。”崔离下巴一点,却是指向了岳澄的方向,“看好了,下回要再给本座安个师侄,可千万得认准了。”
什么?!
松风剑派掌门岳正亭,娶妻前掌门之女江滟滟,二人育有一子,取名岳澄,而江夫人早逝,岳正亭也未有续弦,故而算起子嗣来,岳正亭也只有这一个,这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
可崔离却说沈望舒不是他的师侄岳澄才是,这不啻于平地里炸了一个惊雷。
底下免不得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岳澄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气得说不出话来。
“荒谬!”岳正亭也终于起身,沉声怒斥,“我岳某人的儿子,几时与你们九嶷宫扯上了关系?”
听着他这样说,岳澄也终于硬气一些,怒骂道:“姓崔的,你来之前是灌多了猫尿么?”
崔离却又露出一脸疑惑,“咦,看起来岳大掌门是真不知道?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松风掌门,竟然连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是谁的种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