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船在弱水河上飘了两个多时辰，祝岚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要坐麻了，他抬头一看，居北辰还是保持着挺直腰板的状态，愣是一动都没动的挺了两个时辰。

祝岚在心里感叹：居北辰这孩子到底是年轻，腰部这么有劲儿，挺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累。

“先生。”见祝岚盯着自己，居北辰问了句：“怎么了吗？”

祝岚摸摸鼻子：“恩，没事。”他竟然会在乎居北辰的腰好不好，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居北辰虽不知祝岚在想什么，但看祝岚双颊爬上绯红且眼神躲闪，居北辰薄唇抿成一条线。放在膝盖的手指不自觉弯曲，像是在隐忍什么般，居北辰低下了头。

木船越靠近东界山，四周环境越诡异。抬头看向万里晴空，不但连一只仙云灵鹤都没有，就连麻雀飞鸟都未曾经过。

那青白色的云像是被镶刻在空中般虚假，狂虐的风像是利刃切割而来，却在木船的身前分成两半。木船四周几十里水路，其中毫无生灵存活的痕迹。

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找不到一只鱼一片叶。

浓重的血腥味覆盖在弱水河之上，带有极强怨念的死魂像在高歌。嗅觉异于常人的居北辰手心举起一团火，那凌冽的狂风骤然消失。

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木船总算飘飘荡荡的停在东界山岸边。

祝岚坐着的姿势久了，猛地起身后脚下发飘。他一只脚踏在平地上，另一只脚还留在船里，然后膝盖一软，整个人扑向地面。

居北辰站在祝岚面前，伸手扶住了他。

“先生，小心。”

一只胳膊被居北辰扶住，另一只手却扑空差点怼到居北辰下面的某个部位。祝岚连忙站稳住脚，同时觉得有些尴尬。

之前还在这孩子面前唠叨自己很厉害，现在两条腿都站不稳了，还差点吃了居北辰的豆腐，真是丢死自己的老脸了！祝岚心里暗戳戳的别扭。

居北辰见祝岚那一脸窘迫样，嘴角划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当然，居北辰很快岔开了话题：

“先生，这就是东界山了。”

祝岚看着不远处被仙云笼罩着东界山，抬手动了动手指——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东界山是个修炼的绝佳地点。光是山脚弥漫的神力，就足以续满数十个天神的神力。

然而拨开这层神力和仙云的伪装，丝丝血腥从缝隙飘散而来。不知玉青婳私下做了多少努力，才用瑞气和圣灵的外皮盖住了整个东界山。

这种虚假的掩饰，骗骗普通修神者还算勉强，但在居北辰这样的大天神面前，就像是欲盖弥彰般可笑。

祝岚虽已被夺去神籍，但凭他以往百年为神的阅历，也能看出这里的不对劲。

居北辰稍稍抬手运作神力，瞬间面前几里的丛林都化作枯木朽枝。狰狞的黑色爬了几里地，像是疾风掠过，带走所有生灵气息。连带着空气也变得浑浊。

这才是真正的东界山，不是传说中的那修炼成神的捷径之地，反而是杀戮与被杀戮的修罗战场。死尸的味道浓郁深沉，亡灵的哀嚎更像是被困住般，喑哑着像是某种幻觉。

祝岚拿出两颗药丸，递给居北辰一颗，另一颗自己服下。

服下药丸之后，居北辰感觉五感清明许多。

祝岚看着面前的衰败景象，道：“看来阿云说的没错，这里真的有人在炼造行尸。”

能在神君亲自落下的仙山里炼造行尸的，除了坐镇东界山的玉青婳，还能有谁？

以渡神飞升为借口，实行杀人造魔之事！祝岚想起侥幸逃脱的胖子和被砍了一半身体的九季，攥成拳头的手微微颤抖。

几里之内浑浊和枯槁，和几里之外的青葱仙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步之遥，两个世界。

死亡的空气充斥着祝岚的鼻腔，他的瞳孔半分浑污半分清明。像是回忆起三百年前的血漫天外天，遍地都是堕神军吊着半口气的身躯，他们争先恐后的爬到祝岚面前——

“一命……换一命……”

“先生。”

居北辰的声音切断了祝岚的回忆，他转过头，看着旁边那看不见全脸的居北辰，那孩子似乎在担心自己。

“我没事。”祝岚轻声安抚道：“快些走吧，看还没有活着的人。”

居北辰跟在祝岚身边，实在不忍打破他的希望。这整座东界山美的像是一幅画，可居北辰在这幅画里却闻不到任何生灵的气息。

别说是活着的人了，哪怕是还长着的青草或是野花垂柳，都没有一丝存在的痕迹。

然而祝岚还背着那一包治伤的草药，他还有种能救一个是一个的错觉。居北辰不打破祝岚的希望，只是默默跟着他，陪着他从荒芜死寂的现实走到虚无缥缈的幻境。

“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