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家的四合院儿在东城区的前永康胡同。</p>
院儿有二进。</p>
宅门儿往里曾经有个影壁，后来觉得进出碍事儿，直接给拆了。</p>
老梁家人不迷信，对这些破事儿都不在乎。</p>
前院儿正房中间是接客厅，东侧卧室西侧书房。</p>
正房卧室是梁家老太爷住的，东厢房同样是老梁家长辈，西厢房是梁老爷子，至于后添的南厢房，是老梁家兄弟俩住的。</p>
正房门口儿就是葡萄架子，当时老梁家儿媳妇儿架的。</p>
四世同堂，在当时也算稀罕。再加上老梁家爷们儿都当过兵，传出去更是羡煞旁人。</p>
到了梁老爷子这一代，特想弃武从文。可惜家里长辈死活不同意，他只能硬着头皮扛了枪。</p>
受家庭成分影响，梁家俩后辈儿也都愿意把穿军装的事儿延续下去。</p>
后来梁家老大受梁老爷子熏陶更多，想做个文人。</p>
梁家爷爷见势头不对，没事儿就扯过梁家老二进行“洗脑式”思想灌输。</p>
最终爷孙仨儿互相妥协，默许了这俩小的一个从文一个从武。</p>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一个拿了笔一个拿了枪。</p>
老梁家哥俩差三岁。</p>
二十多年前也没杂七杂八的吃的，梁义还有点儿挑食，光长个儿不长肉，瘦得跟小鸡子似的。于是经常能看见老梁家儿媳妇儿手里拿着鸡蛋跟在老二身后追。</p>
用当时小梁义的话说，就是“鸡蛋味儿太冲，有毒”。</p>
他知道谁惯着他谁不惯着他，东藏西躲，钻到小梁正身后，拽着衣服，不肯松手。</p>
他俩也就在梁家爷爷和老爹不在家的时候敢这么干。</p>
可架不住梁家老太爷常年“镇守”。</p>
梁家儿媳妇儿一人搞不定这俩皮小子，只能大声呼叫外援：“爷爷！小义又不吃鸡蛋了！”</p>
梁老太爷走路都生风，大跨步子走过来，满脸严肃，嘴上边儿的胡子一抖一抖。</p>
“奶奶！”小梁正大喊：“太爷要杀我们！”</p>
梁家奶奶心软，见不得这种场面，听着孩子哭就只有跟着掉眼泪的份儿。</p>
下场是小梁正被打了屁股，眼睁睁罚站在一旁，看了小梁义一边哀嚎一边吃鸡蛋的全过场。偶尔撞上自己弟弟绝望的眼神儿，就不管不顾冲上去想“救”他。</p>
然后屁股上又挨一巴掌。</p>
吃完鸡蛋的小梁义感觉人生无望，坐在台阶上愣愣看天，看很长时间才开口，一股子生无可恋的气息扑面而来：“哥，咱爷爷跟咱妈怎么这么对我，怎么天天叫我吃这有毒的玩意儿。”</p>
小梁正被打屁股心里委屈，也坐在他旁边看天，学着大人似的叹气，说：“可能你跟鸡蛋相克吧，我就觉得挺好吃，倒是那个什么香菜水芹，太烦人了。”</p>
兄弟俩人同病相怜。</p>
同一年的事儿，在“鸡蛋事件”不久后，小梁正病了，嗓子疼得说话都哑。又是喝中药汤子又是贴膏药，过了十来天都不怎么见好，一家子都担心他做下什么后遗症。</p>
老梁家儿媳妇儿哭着给梁老爷子打电话。</p>
梁老爷子二话不说，当天就赶回来了，进门儿头一句话就是：“把梁正给我抓过来！”</p>
可怜兮兮的小梁正被按坐在椅子上，面前一盘儿香菜水芹，还是凉拌的。</p>
菜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p>
可在无比反感这种东西的人面前，简直比《西游记》上的粉山面山还要多。</p>
梁老太爷仍是满脸严肃，双手按住小梁正肩膀，“张嘴。”</p>
小梁正摇头：“不吃！”话说出声儿，是真够难听的，就跟谁家养的破锣嗓子的大鹅跑他家正间儿来了似的。</p>
梁老爷子气得要命，差点儿一巴掌乎他脸上。</p>
“你今儿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小心老子打到你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p>
“那你还不如打死我算了！”小梁正使劲儿扭动身子。</p>
“我打死你我还得被枪.毙！”梁老爷子也气急了：“你往后带着这破锣嗓子还想找对象儿？别提女的了，连男的都不可能跟你！”</p>
“谁说不跟！你管不着！”</p>
“嘿——你个小王八羔子！”</p>
小梁义扒着门框，瞧着自己哥哥太可怜了，于是冒着“屁股开花”的风险大声声援：“你说我哥是小王八羔子，那你就是大王八羔子！”</p>
“行，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梁老太爷笑开了，说：“建丽，拿鸡蛋去，堵住他嘴。志刚，你继续。”</p>
梁家儿媳妇儿应着，作势就要出门上厨房。</p>
小梁正哑着嗓子大喊：“小义快跑！”</p>
他这话出口的同时，梁老爷子看准时机，挖起一勺水芹就往他嘴里塞，然后特凶残的捂住嘴不让他吐出去。</p>
小梁义才四岁儿，哪见过这场面。</p>
“别杀我哥哥！”他踏过门槛儿跑进屋，照着梁老爷子腿上就是一口。</p>
夏天，本来穿的就少，再加上他对家里所有长辈都苦大仇深，使了十足十的狠力，疼得梁老爷子倒抽冷气，差点儿揪着他后脖领儿给扔出去。</p>
“光他丫添乱！给老子滚！”</p>
小梁义被雄浑的吼声吓了个哆嗦，哆嗦完之后又张嘴咬上刚才咬过的地方。</p>
梁老爷子急眼了，不由分说就是一脚，没用多大力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