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倾飞扬跋扈的劲头儿终于渐渐灭了，取而代之的全是掺杂了忐忑的悸动。</p>
说真的，这货憋得时间算是相当长了。</p>
规规矩矩算起来，大概是动物园溺水那天晚上被卡脖子就开始了。再严格一点儿，可能是中传附近宾馆他头一次喊“老师”的时候，然后一直到昨天晚上也没得逞。</p>
期间用手或者其他方式解决的不算。</p>
什么几把玩意儿就“晚上”，神他妈“乖乖听话”！</p>
这明目张胆研究说明书儿的货，毛都不懂，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自己真要是“晚上乖乖听话”了，估计丫手跟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顶多剩下急不可耐的样儿。</p>
鸡蛋走最前面儿，梁小雏儿走中间儿，舒倾走最后。</p>
他盯着梁小雏儿的背影轻哼一声，聊表不屑。</p>
梁小雏儿跟能听见他的心声似的，回头笑得意味深长：“你反悔可以，不听也没事儿，到时候咱们看看。”</p>
“呸！鸡毛！打赌输了还反悔的，是他妈大老爷们儿不是？老子什么时候说不听了！愿赌服输行不行！你看不起谁呢！”</p>
他说完话才反应过来，操，又他妈掉丫圈套儿里了！</p>
梁小雏儿猜到他会说类似的话，也知道晚上只要不让他先睡着就没问题。</p>
说不清为什么，就特想看他这种全是假怒的样子。</p>
另外三个小孩儿早就在旁边儿等了，瞅见仨人走过来了，赶紧站起身子。</p>
面前是支起来的柴火架子，很多根木棍儿层层搭叠，支起一个三角架，三角架底部有石头做遮挡。地上铺着层花里胡哨的布当野餐垫，布上有大把木签儿和几个塑料袋，里面放的全都是腌好的生牛肉。</p>
“哎我操——”舒倾赶紧上前一步，扯住梁小雏儿胳膊：“这什么套路？怎么个情况？”</p>
梁小雏儿低头瞅一眼，头一次在外面被他唐突抓住，实在觉得特幸福。“你刚才不是说问他中午吃什么，估计鸡蛋想讨好你。”</p>
才走到地方，仨小孩儿跟商量好似的，忽然做出个“请”的手势，能算得上是“恭敬”。</p>
不仅白借着条船，中午还能吃烤肉，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p>
舒倾想抓过鸡蛋问问，没等开口，就见鸡蛋瞅着他，全是商量的语气：“咱们中午吃这个行吗？你……能帮我割肉吗？我们割得太慢。”</p>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儿一个劲儿往梁义身上瞟。</p>
“能啊，来，拿刀。”舒倾也不客气，跟梁小雏儿将就在海水里洗了手，直接坐到布上。接到刀之后却对放了厚厚一层塑料布的木板发愁。</p>
这你妈怎么切？趴着切？</p>
他瞅眼旁边儿直勾勾盯着的梁小雏儿。</p>
不成，撅屁股趴下太危险。</p>
“不行啊你们这，姿势不对效率就不行明白吗？所以谁过来给我举着板？”</p>
四个小孩儿互相看，谁也没吱声儿。</p>
万一一会儿他又忽然生气了，不小心切到人怎么办？</p>
这件事儿出于安全性考虑，鸡蛋早就想叫梁义帮忙了。可碍于舒倾太凶，也碍于梁义除了看舒倾以外，看别人的眼神并不是多纵容，也因此根本不敢开口。</p>
就潜意识里觉得梁义做事更稳妥一些。</p>
“来，”梁小雏儿拿起木板盘腿放腿上，“我拿着，切吧。”</p>
木板在大腿延伸到膝盖外面一部分，舒倾也没多琢磨，拿着刀就过去了。往他腿前一坐，摆出特熟练动作，“叫他们远一点儿，舒大厨要出马了，别溅一身血！”</p>
“……”</p>
四个小孩儿后撤老远，拔脖子小心翼翼张望。</p>
他猫着腰，沿肉边儿一条条的切，切下来长条再割成小块儿。</p>
手法没问题，但瞅着生疏的要命，折腾半天，一串肉串儿也没能穿上。</p>
梁小雏儿看了眼天色，估计以他这种速度切完了全部肉片，正好赶上吃晚饭。“舒大厨，技术不错，师承于谁？新东方？”</p>
“嗐，新什么东方，我跟——”舒倾动作一顿，堪堪咬住“梁”字没出口，随后装作若无其事，说：“我跟一同事学的。”</p>
好歹在国子监住的时候，也……给梁正帮过厨来着。</p>
当初是自己觉得蹭住、蹭吃、蹭喝、蹭车太不合适，在梁正跟张姐在厨房忙活之后，主动要求去厨房帮忙的。</p>
自己不过去还没什么，自己过去之后，原本就乱套的厨房更乱了。</p>
梁正拗不过他，出于“偷偷占点儿便宜吧，他应该察觉不出来”的心思，手把手亲自教他用刀切菜。</p>
那是舒倾刚搬到国子监没几天的一个傍晚。</p>
天边霞光万道，残阳在建筑物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光影。</p>
两个人并排，踏落日而归。</p>
梁正进门儿之后跟他搬过来后的前几天一样，换下衣服直奔厨房。</p>
舒倾想跟过去帮忙，但由于自己对厨房的事儿一窍儿不通，因此也没好意思开口。只能傻了吧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跟梁老爷子看中央七台的軍.事频道。</p>
梁老爷子目光过于肆无忌惮，看得他头皮麻得要命，一激灵跟坐到钉子上似的赶紧站起来，支支吾吾说：“梁老爷子，我去给张姐和跟班儿……不是，我去给梁主任帮帮忙！”</p>
厨房里俩人正忙着，梁正系着围裙还挺像样儿。</p>
“那什么，梁主任，”他摸摸鼻子：“我也来帮帮忙。”</p>
“嗯，那你把蒜黄择了吧。”</p>
操了，这他妈怎么择？舒倾撇嘴站在垃圾桶前，手里拿着把蒜黄不知所措。</p>
他占着地儿，半天也不肯从垃圾桶前起来，张姐不好意思说什么，挺无奈朝梁正看一眼。但没成想梁正也正瞄着舒倾。</p>
俩人忽然对上眼儿了，梁正赶紧回过头，老大一阵尴尬。</p>
过了会儿终于从尴尬中抽身，立时明白了张姐刚才为什么看自己。</p>
他咳了一声，压低脚步走到舒倾身后，看他耷拉着脑袋特别有意思。这老半天一根儿也没择出来，估计是压根儿不会。</p>
“看够了吗？”</p>
舒倾吓一跳，“哦——我这不正准备择吗？”</p>
“行了，赶紧跟我爸看电视去吧。你别再看长时间跟蒜苗看对眼儿了，被它拐走。”</p>
“有病吧，你他妈有没有正经！”</p>
张姐没由来觉得自己过于碍事儿，没说话，不动声色退出厨房。出了厨房门儿便长叹一声，这姓舒的小伙子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跟小义回家，又跟小正回家。</p>
最关键是，他为什么瞒着小正。</p>
现在年轻人的事儿，可真难懂啊……</p>
梁正见张姐出去了，便摆出一副好为人师的做派：“你看，这个菜它得这么弄……”</p>
那把蒜苗连根儿被放进水槽洗了半天，最后到了案板上。</p>
他现在确定舒倾是什么都不会，心里算盘打得特响，说道：“你切吧。”</p>
舒倾傻眼，这他妈好像不对吧，没择就放到案板上简直有悖常理。印象中自己老娘可从来没用过这种方法儿。</p>
他悻悻拿起菜刀，举了半天无从下手，赌气似的说：“行了，这没外人，我不装了你也别装了。我他妈根本不会切菜，择菜我也不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