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搂的枕头被眼泪浸到潮湿。</p>
多盼着昨天的事情是场梦,多盼着不在房间的人只是去买饭了。</p>
舒倾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起身,幻想能在屋子里的某个地方,看到梁义留下的便签……哪怕是没有便签也可以,能看到他的东西也可以。</p>
他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所有有关爱人的气息零落殆尽。</p>
睡袍是昨天打扫房间新换的,只剩下他用过的牙刷和毛巾了。</p>
梁义刷牙不用口杯,从来都是冲水龙头张嘴。</p>
他便学着他的样子,弯腰低头,冲水龙头张了张嘴。</p>
水冰凉,刺骨般的冷。</p>
镜子溅了一片水花,舒倾抬头看去。那张脸憔悴了不少,眼眶通红,肿得厉害,颈侧逐渐消退的吻痕看起来格外扎眼。</p>
他抬手轻轻覆上红印,眼泪特不争气又流出来了。</p>
和他相处的那些日子,大概是这辈子最痛苦的回忆了吧。</p>
爱得深刻有什么用?到头来所有过往都会消逝,就如同过眼云烟。</p>
只是云烟却也能化为无形的利刃,狠狠伤人。</p>
舒倾还在发烧,烧得比之前相差无几,他打了个冷颤,爬回床上,再次搂紧枕头。这次是躺在梁义那侧床上的,盖着他盖过的那侧被子。</p>
他不敢看手机,锁屏和桌面的图片都能把人拉回记忆深渊。未读里又好几条消息,可是一条梁义发来的也没有。</p>
努力过了,真的努力留过他了。</p>
他是跟别人走的,自己不过是人家暂时两地分离期间的第三者罢了。</p>
“第三者”这个词真恶心,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掉入可怕的感情纠葛里。</p>
只是为什么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他大错特错,却还想不顾一切乞哀告怜,希望他能回到身边?</p>
过去了,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p>
梁义双眼布满血丝,仍是维持着抱怀抱深蓝色毯子的坐姿,在床的一角。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只盯着手机上舒倾GPS定位传输回来的信号。</p>
快要一天了,怎么他的位置一动不动?</p>
“是不是坏了?”他嘴唇干裂,哑着嗓子开口:“芯片,是不是坏了?”</p>
“没有。”陈洛明给他倒了杯水,“新来的从昨晚咱们走,就在附近盯着,房门儿一直没开过,而且任兆坤到现在还没出现。”</p>
“哦……他吃饭了吗?”</p>
“我问问。”</p>
周武不愿意搭理梁义,连看见他都不愿意,所以两个人只能借别人沟通。</p>
“想办法让他吃饭行吗?我走的时候他还在低烧……”本来就不多聪明,烧时间长了,怕是真的就傻了。</p>
陈洛明斟酌半天措辞,实在美化不了语言,只能硬着头皮转述。</p>
周武发了条语音,说:“梁义,我觉得说你傻逼都是侮辱傻逼了。你真知道疼他,当初就该想清楚你是什么身份!收起你那副同情的嘴脸,我们不稀罕!”</p>
对话就这么结束了。</p>
梁义没说什么,但是他知道,周武的关心并不比自己差。</p>
后来海滩上没了嬉闹声,月到天心。</p>
周武终于扛不住了,给舒倾打了通电话。</p>
电话从打过去到自动挂断,始终也没人接听。他打了一个又一个,心慌得要命。</p>
白草度假村的队员全都上报没异常状况,他便大着胆子上前,敲了舒倾的房门。</p>
敲门声一声比一声重,到最后木头搭建的房子都被凿的轻微颤动。</p>
该不会做什么傻事了吧?</p>
周武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咬咬牙,决定把门撞开冲进去。就在他肩膀刚刚接触到门的时候,屋内忽然传来极度沙哑的声音:“来了,这大半夜的,谁啊?”</p>
他差点儿吓背过气儿去,逃命似的跑开躲到一旁。</p>
门开了,舒倾还穿着梁义离开时的那身衣服。</p>
外面是一片汪洋大海,泠泠月光湛然跃映于海面,阴沉的天边孤星闪烁。</p>
树影在昏暗的路灯下绰绰。</p>
外面空气真好。</p>
他走下露台来回张望,周遭一个人也没有,敲门的是谁?</p>
恶作剧还是幻听?还是……</p>
“梁义?是你吗?”</p>
是……他回来了吗?</p>
周遭一片寂静,只剩海浪阵阵。</p>
眼看他快循着自己这边儿找过来了,周武赶紧掏出手机,再一次拨通他的号码。</p>
电话铃声响了,舒倾一愣,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屋里,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在看到来电人名字时不由的失落,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p>
都惨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为什么还抱有不应该的幻想?</p>
犯贱好歹也得有个限度吧。</p>
他重新回到台阶坐下,接通电话:“武哥,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哎我操,你这是打了多少个电话儿啊……”</p>
鼻音很重,大概是哭过吧。</p>
周武特想冲回洛厄尔卡斯湾揍梁义一顿。</p>
“我睡不着,给你打电话儿你又不接。你去的那个垃圾地方治安环境差,我只有听见你声音才能确定安全。”</p>
“哦。”</p>
“晚上吃的什么?”</p>
“还没吃。”</p>
“凌晨了还没吃?修仙?你这样儿的上天,也只能给人家端茶倒水儿扫地做苦力,没准儿这都是轻的,要是给你变一猪头,变成猪八戒,你就哭去吧!”周武尽可能活跃气氛,逗他笑。</p>
事实证明他确实能投其所好。</p>
舒倾噗嗤一声笑了:“我要是做苦力,你做什么?”</p>
“我?那我只能给做苦力的当苦力呗。”</p>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打诨,压抑很久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p>
周武都打算挂电话了,天空忽然传来一阵海鸥叫声,毫不夸张地说,当时他魂儿几乎就吓飞了。</p>
电话和耳边似乎传来相同的声音,舒倾顿时皱眉,“什么声音?你在哪儿?”</p>
“啊?”周武装傻充愣,“什么什么声音?”</p>
“海鸥?”</p>
“海鸥?不是你那边儿传来的吗?”他赶紧捂住送话筒,求爷爷告奶奶,在心里默默祈祷海鸥大哥能再叫两声儿。</p>
也是巧了,海鸥果真叫了两声儿。</p>
“我听差了。”舒倾放下心来。</p>
刚刚差点儿就以为他在这座岛上,差点儿就以为他是不是和梁义在共同进行某项“秘密任务”。如果是,那么梁义的离开,就一定有苦衷。</p>
希望在一瞬间重燃,又在这一瞬间破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