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送到了，舒倾趴在床上说了句谢谢，眼都没睁开。</p>
贺渊关上房门，坐回他身边，捋着乱成一团的头发。</p>
“是蓝色的吗？”</p>
“什么？”</p>
“衣服，外卖小哥儿的衣服，是蓝色的吗？”</p>
“嗯，怎么了？”</p>
舒倾叹了口气，拉住他手遮到眼前，“没什么。”</p>
很久以前溺水住院，有个人也点了外卖。那时候自己睡着了，没醒，他就把人家外卖的保温箱买下来了，是个蓝色的箱子。</p>
夜风轻拂，病房的纱窗落了几只飞虫。</p>
不知哪间屋子的呼叫铃响了，随后传来急匆匆的奔跑声。</p>
“让我猜猜，”贺渊问道：“是不是想到喜欢的人了？我们接触不多，不过你应该不是会把脆弱外露的人。要是难受就跟我说说。”</p>
“弟弟，你真懂行。喜欢过，单恋，表白被拒，他不喜欢男的。”</p>
“怎么忽然想起他了？”</p>
“我刚才看到了，在医院外面，和他一个下属。”舒倾笑笑，“他对每个下属都很好，和谁都能说都能笑，而且他有女朋友。”</p>
其实或多或少有点儿怀念前段儿日子。</p>
他老是闹，快擦枪走火儿的那种，还说过些奇怪的话。</p>
害自己自作多情地想，想他是不是开始偷偷喜欢了。然后直到今天才确信，他乱说话是喝多了，闹是因为无聊。</p>
贺渊动了动手指，没说话。</p>
“我之前住在他家，他对我很好，头几天他喝多了……我就搬走了。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人家对我好一点儿，我就觉得那是喜欢。”</p>
“很多人会把依赖误认成喜欢，分开时间长了就好了。你能分清你对他是什么感情吗？”</p>
“前者，是依赖。我不可能喜欢他，真的不可能，他有女朋友。”</p>
是不可能喜欢，更是不能喜欢。</p>
怎么喜欢？</p>
得贱到什么地步，才会重新去喜欢前男友的亲哥哥？</p>
刚刚在医院门口看到他的车，看到他笑着，看到他抬手碰了林子秋的短发，看到他视线划过来了，也看到他……视线冰冷的划走了……</p>
当时就想，想了几十遍几百遍，想那是梁义的亲哥哥，是冯静雪的男朋友，是一个对下属一视同仁的领导。</p>
这些通通是无法逾越的鸿沟。</p>
像梁正把自己裹住，搂在怀里的那个夜晚一样，拼命保持清醒，拼命想他的身份，拼命想他和自己的距离。</p>
想他属于天属于地，属于世间万物，唯独不能属于自己。</p>
无论他是什么心思，或真或假，曾经还是现在，他都不可以属于自己。</p>
汽车开走了，往四合院儿方向。</p>
舒倾藏到医院外的大树底下，盯着红砖的墙壁发呆。</p>
那不是难过、不是心痛，不是吃醋，也不是嫉妒，只是心中没由来的发紧。空落落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从生命中残忍地剥离掉了。</p>
明知道他是喜欢过的人，明知道他是不会再喜欢的人。</p>
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从来就不喜欢自己。</p>
“依赖”这种东西真的是害死人。</p>
在同一个人给予的“依赖”身上栽了两次跟头。怎么说，挺没骨气的吧，可能是疯了。</p>
如果他忽然出现在医院，忽然出现在病房，带着他女朋友，带着他现在重用的下属，然后伸出手，对自己说一句“搬回去吧”。</p>
那么……会回去吗？</p>
舒倾攥紧了贺渊的手，心里只有两个字——</p>
不会。</p>
好不容易离开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彻底戒掉对梁正的依赖了，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参与他生活的一点一滴了，没理由再次跌入泥淖。</p>
既然已经在他身边搬走了，那就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吧。</p>
不喜欢他，不可能喜欢，甚至不能喜欢他，那就别再想了。至少在遇见下一个喜欢的人的时候，潜意识不会再顾虑他。</p>
贺渊垂眼看他，半晌后躺下，轻轻把他揽入怀中。</p>
“不栽跟头的人生不完整，都会过去的。”</p>
舒倾摸他挺立的鼻梁，说：“嗯，可能悲秋了，瞎矫情。咱们吃饭吧，饿傻了。你中午吃的什么？反正我是饿了一天。”</p>
“我中午没吃，想你想的吃不进饭，我猜你也是吧？”</p>
“弟弟，我发现你比我还不要脸。”</p>
两个人面对面吃饭，贺渊搜刮脑子里的笑话儿，想尽办法哄他高兴。</p>
夜深了，他们并排躺在床上。</p>
很挤。</p>
“今天我教练来，给我办了出院手续，明天早上我就得回去训练了。没能骗过他，他说我再装就告诉我爸。”</p>
“弟弟。”</p>
“训练强度不会很大，我可以抽时间过来看你。”</p>
“不用，明天输完液我也该出院了。”</p>
贺渊翻过身，“你得把病治好，别因为没人陪了就闹着出院。我可以再受一次伤，回来陪你住，这次就伤重一点儿。”</p>
舒倾笑了，勾着嘴角骂他：“傻逼，本来我也就住三天。”</p>
“会想我吗？”</p>
“不会。”</p>
“会把我删了吗？”</p>
“不会。”</p>
“会……”</p>
“我说，不就是出个院吗，别整得生离死别一样行吗？咱俩人儿都在北京城，一个来钟头的路程，又不是见不到了。而且咱俩是走肾关系，预备走肾的关系。”</p>
贺渊撑起身子，“我想了想，走心也可以，真的。”</p>
舒倾点触他眉心，“滚，铁打的怀抱流水的炮，我三分钟热度，你别瞎折腾。”</p>
“万一我们合拍呢？”</p>
“合拍——那就转正呗，炮出来的感情，也不是不可能。”</p>
贺渊缓缓低下头，试探着触碰他双唇。</p>
没有僭越，也没有反抗。</p>
半晌后云淡风轻，唇与唇分开，贺渊舔了舔嘴角，笑道：“还是想亲你，想舌吻，浅吻也行。”</p>
“那就等我看上你再说。”舒倾笑着推了他一把，又扯过他一条胳膊，不客气地躺上去，“等过些天，我脚好了就告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