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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境里有迷仙(2/2)

然后,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依然只能在床前晃悠。

谢怀尘以极慢的步子一点点往门口挪,他能看见细细的金丝与自己的鼻尖堪堪擦过,手指在细丝里小心游走,一只脚缓慢地跨过一道丝,另一只脚又颤巍巍地跟上……眼看着离床已经一尺,谢怀尘心里暗喜,这是他表现最好的一次!

然后下一息,他冷不防脚一滑,整个人哗啦往后倒去。霎时间,心里一阵拔凉,再一睁眼,果然又是大红的床帐,人再次被禁制送了回来。

九九气得一个大跳踩在谢怀尘脸上,恨铁不成钢道:“又失败了!第34次!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这么简单的阵都破不了!”

谢怀尘整个人瘫在床上,嘴里念念有词:“不行不行我不行了,腰酸,背也疼,手疼脚更疼,这阵破不了,我要睡觉……”说着就真的闭上了眼。

九九呸了一声,吐了他一脸的口水,谢怀尘瞬间惊地蹦起来,“你这个……哎哟!”

九九一个蹦跶,彩瓶结结实实砸在谢怀尘脑门。谢怀尘被砸得痛呼出声,九九却是威风凛凛地窜上他头顶,“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菜鸡!”

“菜鸡?”谢怀尘捂着脑门一脸茫然。

九九愤然又踩了他一脚,“对!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弱!”

闻言,谢怀尘老老实实闭了嘴,在九九大人的淫威下安静如菜鸡。

良久,九九悠悠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启动方案二。”

谢怀尘愣了下,随后惊喜道:“还有别的办法?!”

九九整个彩瓶的漆色都变黯淡了,它默默吐出一口水,“宿主,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这么简单的阵法居然还要用‘五音相生’来破解的人。”

“五音相生?”

谢怀尘本来以为自己和蠢东西交流不通是因为语言不同,结果如今在梦里,蠢东西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清了,却依然听不懂对方在说啥……看来他们俩的交流障碍不单单是语言问题,恐怕物种间还隔了道天堑。

小彩瓶九九在谢怀尘头顶跳啊跳:“宿主,你知道屋里这些细丝是什么吗?”

谢怀尘:“……鬼才知道。”

“这里每根细丝都是一道音弦,每一弦都是一种特殊的音律,‘五音相生’就是以音克音,也很简单的。”说完,九九在谢怀尘头顶转了个圈。

谢怀尘一把将这蠢东西按住:“别动,会秃!”

九九反身把谢怀尘的手踢开:“宿主,你会什么乐器?不要告诉我什么都不会,如果你什么都不会我就把你的头发拔光!”

谢怀尘顿了顿:“好像……还真的什么都不会。”

九九听了瓶身一蹦就要给自家宿主一个脑门开花。

谢怀尘连忙将这位祖宗接住,“哎哎别气!让我想想……唔,吹叶子算不算?”

九九鄙夷道:“吹叶子?你家叶子能吹出五音十二律?”

闻言谢怀尘倒真细细思索了番:“好像……能?”

他打小便耽于玩乐,那些百家策论他可能说不清,琴棋书画也只略通皮毛,但在一片破叶子上吹出五音十二律,城主府的小公子还真的挺有兴趣。虽说他平时吹出来的调子不堪入耳,但那也只是自个儿瞎瘠薄吹,不代表他谢怀尘就真的五音不全。五音十二律的音准他还是心知肚明的。

九九挺着个小彩瓶半信半疑:“既然如此,那咱们试试。”说着瓶子倒扣,在里面掏啊掏终于掏出个黄不拉几的草叶子递给了谢怀尘。

谢怀尘却嫌弃地将草叶子一扔:“什么鬼东西,我要竹叶,百年生的中段竹叶!”

九九于是继续在瓶子里掏啊掏,过了会儿,终于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竹叶。

“这是十年生的竹叶!”谢怀尘不满道,“还是下段竹!”

九九把床板一拍:“爱要不要,只有这个!”

谢怀尘也把床椽一踹:“竹叶不对,吹出来的调也不准!”

九九一个翻身蹬上谢怀尘的鼻子:“吹不吹?破不破阵?”

谢怀尘抿着唇给竹叶试了试音,“勉强……凑合。”

“那行,”九九又跳回他肩上,“‘旋宫图’宿主你知道吗?”

谢怀尘了然:“你是说正宫对变徵,黄钟对蕤宾的旋宫转调图?”这旋宫图可算是音律之道的基础,画的是五音十二律的音阶转换,作为城主府的小公子谢洛衡自然也让他学过。

九九掰着指头数:“旋宫图里一共十二律,但这些音弦可不止十二律。我会将每根音弦的大致律调标出来,你按照旋宫图里相反的音吹就行,”说着横了谢怀尘一眼,“我会在旁边调音,但宿主你一定要吹准一点!这小彩瓶调音能力有限,你错音太多那咱们可就出不去啦!”

谢怀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见谢怀尘应下,小彩瓶九九肚子里发出清远的嗡鸣声,这嗡鸣声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在幻境之中又入了另一层幻境。谢怀尘只见满屋开始泛金光,随后万物变幻,竟是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细小的古字。

谢怀尘看得目瞪口呆,眼中的一切依然床是床,桌是桌,门是门。但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那桌椅板凳窗花门栏皆是由密密的古字组成。谢怀尘戳了戳床帘,密密的古字像柔软的绸缎一样从指尖蜿蜒。而他自己的手却是实实在在的手,周围皆由虚字组成,只有他自己真实得格格不入。

“宿主别玩……”九九打断谢怀尘的注意力,在他肩膀上摇啊摇,“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幻境,那些细弦上我都标了宫调,你照着旋宫图吹就能破了这音阵。”

闻言,谢怀尘果然在细丝上发现了标红标粗的宫调名。每一根细丝都用同样大小的古字进行了标注,一眼看去,竟有数百道之多,而每一道宫调名的旁边还标了不同的律。

谢怀尘面无表情地用手合上惊掉了的下巴——这么多音!他吹得完吗!别不是要他在这吹一辈子吧!

于是他转头想对九九控诉一下这个惨无人道的破阵方式,“这音……”结果话说一半便硬生生卡住,一个巨大的死人鬼脸与他双目相对,那眼睛漆黑得仿佛地狱深处无尽的可怖。

谢怀尘脸上闪过一瞬惊恐,冷汗瞬间湿透里衣,整个人猛烈咳嗽起来。

九九摇着小彩瓶奇怪道:“宿主你怎么了,难道是竹叶过敏?”

“咳咳,咳咳咳!”谢怀尘不停地咳,身体僵硬,心里如同惊涛骇浪——他,他刚才居然看见九九是一张扭曲的鬼面!那么大一张死人脸!就在他肩膀上!卧槽魂都要吓飞了好吗!

然而九九还在他肩膀上一蹦一跳:“宿主宿主,到底怎么啦,咦?你怎么在抖?”

谢怀尘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又向肩膀看去,这回,一双眼对上一只小巧的丹漆彩瓶子。

小彩瓶九九左歪歪右歪歪,似乎不明白自家宿主为何一直瑟缩地盯着它:“宿主你没事?”

对方还是一副跳脱可爱的样子,仿佛刚才看见的扭曲鬼面只是一个幻影,谢怀尘一时哑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没……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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