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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探病(2/2)

羌霄道:“人活于世总要彼此磋磨,全了一人的利益就要折损别人的,不过是世事如此。”

“可是世事如此并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殿下一退再退得来的结果便好么?”

江扬眉梢一抬却是明白了他语出何故:“……你是觉得我该记恨那日他对我的偏见?”

“无所谓记不记恨,不过是我想殿下也还没有‘老’到不记事吧?”

光看他们两个的言辞或许会觉得这句与句间□□味儿甚浓,但真听到他们的语气却也该知道这二人的确都是平平淡淡,任谁也都并不像是经心刻意——羌霄自有羌霄的漠然,江扬却也有江扬的随性。

任别人如何说他他也并未当真恼火,至此也只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我本能做得更漂亮些,至少不该让人觉得难堪——”

他此刻指的自然就不止是羌霄了。

羌霄却慢声道:“一昧适应他人于你心性无益,算了罢。”

江扬摇头苦笑:“可你不觉得那伍先生未免太惨了些?他年纪毕竟也是很大了,这样一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后来我遇见几个南书房上课的弟弟,才知道他们大多也不喜欢他,说他‘是个没本事的废物,只会掉书袋,不过是父皇给了他三分颜色,就自以为可以开染坊了’,还说‘他是中周人,在中周混不下去了才跑到我们后夏来,真以为我们后夏稀罕他不成?’——你听听这话,他们越说,我就越发现当时的确是我做得太过分了——你笑什么?”

江扬眼睛尖,看到羌霄竟是无声抬了抬嘴角,也就不由诧异。

羌霄却也坦荡:“我笑你那样竟还算是‘过分’,却不知怎样才不算是了。你当时对他言辞和缓,表情也想必是几多客气——”

“可看一个人如何不能光看他怎么待人,更应该看他真正做了什么。”江扬蹙眉苦笑,“我还是从他的课上直接走了人,你不必替我开脱。”

羌霄就也旋即冷漠了下来:“他自己心思纤细受不得苦楚,文人心气儿自视甚高,不过是过往时常得不到尊重早就积怨成疾,恰好叫你这次撞上而一起爆发罢了,不过是过往天无时、地不利、人不和,你又能如何?”

江扬却坚持道:“……可到底是我把他气病的。”

“……哦。”羌霄静默了须臾也最终只敷衍出了一个‘哦’字,“所以你想如何呢?”

他竟像是已经厌烦了江扬的这种固执。只冷冷道:“你那么可怜他大可负荆请罪,直接告诉他你后悔为了我这么个冷血的人顶撞了他就是,他自然——”

“我没有后悔。”江扬皱眉盯着他——虽然羌霄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还是不觉认真道,“你也不必把自己说得那么坏,你方才说他是事实我知道,只是我心里到底过不去那个坎,可能到底还是我的问题,没办法顾及到所有。我只是都过了这么些天还想不到办法,又忍不住想同人说说话,毕竟……”

他忽然顿住了声音,一时竟像是有些尴尬。又像是想不到该如何收回已经出口的话头,以致转折得就难免生硬:“呃,我的废话好像有点太多了,一点也不像来探病的样子,你……你好好休息吧,那个——那个船做得不错,就是这条风定河水下地势崎岖,按你这船吃水的吨位只怕是要触礁的。我就先走了。”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像是疾风,墙头爬到一半却突然听到羌霄淡淡地开了口:“……我是不确定这水多深,所以把船做大了。”

“呃?”江扬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虽然有头却又好像来得诡异的一句,只能道,“那就……不用客气?”

羌霄却是莫名笑了笑:“我不喜欢欠人恩情,你既帮了我,我也帮你解决个麻烦,如何?”

江扬皱了皱眉,却是尴尬道:“你……指什么?”

其实他当然猜得到羌霄指的定然也只可能是伍延徳的事,只是这话他不知该怎么问才能接得不太尴尬——却到底还是越说越显得过分尴尬了。

羌霄也就微笑道:“你既然本就猜得到又何必说得这么迂回呢。”

他淡淡道:“伍延徳这个人,自诩君子,重名,你给他名就是了。”

江扬却是不由又皱了下眉,多少被他这种把人当棋子似剖析的语气说得有点后脖子发凉,却还是好奇:“……你想我怎么给?”

羌霄像是听出了他的不适,然而那唇角抿出的笑意却只好像更古怪了:“你还是要上门道歉的。反正你性子好,本身不缺诚恳,这对你来说不成问题,他要的就是这态度。只是别再细究我的事,你定然不肯曲意服软,那么也至少就别太纠结了——”

“你怎么知道——”

“更重要的是。”羌霄却是打断了他,“你先同皇后去要国子监名誉祭酒一职,到时一并给他。”

江扬愣了一愣,缓缓眨了下眼,像是犹且不能表达自己的诧异:“……你说什么?”

“我说了,他要名,就给他名。”

江扬却是轩眉微微沉了语气:“可是我虽不了解也知国子监是我后夏的最高学府,后夏人才大多在此,但是贫富相差个性殊异,那伍先生与人相交怕是常出问题,若是因为他的偏见打压折损了一些本可大展宏图的人才那又该怎么办?”

羌霄却只道:“虚职罢了,你只要他有名,不需要他担责任不就好了?不务实务的人是很难看出所谓的手下有没有阳奉阴违的,而他也本就是那样的人——”

“……你是要我骗他?”

他这话无论怎么说都直白得不会显得太客气的,二人一时就难免有些沉默。

直到羌霄抿了下唇,在这个莫名的对峙里终究像是轻笑:“……你怎么这么犟呢?”

倒让人有些听不懂这句话是褒是贬。

“我不觉得这也算是骗,不过是他本就如此,而国子监现在真正争权的郭解、赵度也足够将他耍得团团转了——这不过是注定的结果,而我提前告诉了你而已。你若非觉得是骗——那好吧,那我也可以告诉你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天生脆弱,需要别人哄着才能过得开心顺遂,你可以不‘骗’他,但他恐怕只会过得更惨。不过选择权也只在你,你自可决定想怎么做,我说了,我不在乎他伍延徳会如何。”

江扬那边安静了一会儿,一时没了动静的人最终却道:“我是不是该问一下你怎么知道郭家和赵家的事。”

羌霄闻言却仍是很坦然:“我也说了,我会问。”

江扬蹙眉笑着格外仔细地瞧了他一会儿才道:“……你如果不在乎伍延徳如何,那又为什么要给我解释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好奇。”

“好奇什么?”

“我好奇你会怎么选。”

羌霄隔了大半个窗外的庭院看向江扬,因为江扬仍是坐在墙上,所以需要他微微抬头,他却仍是平淡得像在看戏。枝影横斜落在他的衣服上,浅淡得像是吞噬了阳光而白亮到模糊的溪水。

江扬道:“那对你来说重要吗?”

羌霄却没有直接回他,他只是说:“……其实无论你怎么选,也都只不过是某一种活法。”

人活着,其实有些岔路也差别不大,殊途同归,不过是可能走得困难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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