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卷】

第八章入梦

大雨倾盆而下，原本宽阔平静的江面涌动着。雾气笼罩了两岸的城市，钢筋水泥都隐匿在了无尽的烟尘之后。

耳边只有雨声，或轻或重的雨点撞击在水面、草地和沥青路面上。江岸的坡上，是两辆似乎因受撞击而报废的黑色奥迪，头部深深地向内凹陷着，车窗玻璃全数碎了，轮胎也不完整。

七八个黑衣人神情肃穆地站在空旷的大桥边。旁边跪着四个人，他们的手都背在身后，好像被什么束缚着一样，却不见任何绳索的痕迹。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戴着墨镜，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气质异常冰冷。他撑着伞，走到那四个人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陈劢的人？”他说话的声语气颇有几分戏谑。

地上的其中一人抬起头，脖子上吊着的大金链子晃了晃，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快把老子们放了，得罪陈老板，你负得起责吗？”

下一秒，他就说不出话了。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他的喉咙，力道大得几乎是要捏碎手中之物。耳边传来的声音缓慢：“负责？你的陈老板如果后天还能活着进寒冰狱，那就把你当作他的见面礼吧。”

掐住他的手松开了。那人慢条斯理地从袖口抽出手绢，认认真真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像在擦去什么极其让人嫌恶的东西一样。

大金链子哆嗦着：“寒冰狱？你、你们是第三调查局的人？”

“现在才知道啊？”撑着伞的男人扯出一个笑容，“来，说说看，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攻击我们的车？我还以为陈劢在江城夹着尾巴做人，没想到在瑚城竟然如此嚣张。”

“不不不绝对不是冲着大人您的！小的们也不知道这车里是大佛啊。”

“那，你们是在追谁？陈劢让螣蛇跟着你们在瑚城找谁？”男人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逼问道。

那地上跪着的几个人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

“也罢，或许我们在查的是同一件事。”男人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回过身，不再理会那几个小喽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沉声道：“大少爷呢？”

四周一片烟雨，除了他们外再无活人的踪迹。

两日前。

云城的老街区一到了晚上就热闹得不得了。市中心靠近南区的那一片，有一条出了名的酒吧街。无数人慕名而至，只图一醉方休。奈何醉的人多，吐的人更多。等到夜半时分，街上摇摇晃晃的人影全都带着反胃气息的酒气。

有四个穿得吊儿郎当的也晃荡在这条街上。走着走着，他们顺着街角拐入了另一片街区。那片都是居民区，夜里安安静静的，显得这几个不守规矩的人格外聒噪。

为首的那个戴着大金链子，嫌弃地看了其余三人一眼：“你们还行不行啊，这才喝多少。”

其中一个高一点的舌头都卷不直了：“热挺多的……绕大，明天……”

“还明天？！你小子明天能醒得过来就不错了。”大金链子走在前面，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不是咱们白天调查的地儿吗？”

身后一个稍微清醒点的胖子立刻答道：“是啊是啊，咱们走到这儿就闻到酒香了。然后就拐过去了……”

大金链子眯了一下眼睛：“行，后面几天，都查仔细了。我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附近活动过。”

“老大，那、那个东西去哪儿了？”那胖子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金链子一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嗅到了空气中的一股湿漉漉的臭味——简直比下水道里的蛆还令人作呕。

一个幽暗苍老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你们是在找我吗？”

大金链子结巴了起来：“螣、螣蛇大人。”

一个两三米高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蛇身上的鳞片反射出银色的光，一颗丑陋可怖的头颅悬在身躯上，幽幽地吐着信子。那躯体呈半透明状，渐渐化为实相，周身散发着浓烈的恶臭。

那胖子几乎要吐出来了，却强忍着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地看着螣蛇。

“螣蛇大人，我们今天已经在这附近看过了，还没有发现目标人物。”大金链子憋着嗓子说。

那蛇弯曲身子，头离他们近了许多，黄色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从明天开始，一天没有消息，我就一天吃一个人。明白了吗？”

那声音吐字缓慢，却无疑藏着有力的威胁。

大金链子他们低着头连连答应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怪物吞下了肚子作了食物。

“快去吧。”螣蛇直起身。

三秒之内，大金链子等四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螣蛇的视线里。

等跑到了另一条街，胖子才敢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老大，那家伙不是个妖怪吗？我们、我们怕妖怪干什么？”

大金链子停下脚步，哆嗦着掏了根烟：“那是我们的二当家。”

“二、二当家不是……”胖子面露惊恐。

大金链子看了他一眼，三言两语地敷衍了一下。可是他也渐渐生出不安，那种面对着异类的恐惧残存在他心里，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实力的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