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瞻没来得及反应，只知道车身撞上了其中一辆奥迪。天旋地转一瞬间，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视野里的世界慢了下来——

子弹似乎也打中了不止一辆车的车胎，不然他们也不会都狼狈地撞在一起，朝江岸翻了下去。

都解决了吧？他想，没有什么再会挡在他跟前了……

“醒醒、醒醒——”

叶瞻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温热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一下一下的。

他猛地吐了一口水，清醒了过来——

他还活着。

四周仍然被大雨笼罩着，江流的声音传入耳朵，浑身都湿漉漉的。

他眼前是昨日那个小少爷，只是今天看着无比狼狈。湿了的头发搭在脑袋上，像是舒了一口气似的。

“你还难受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了？”那个少年语气带着急切。

叶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那少年见他不说话，便直接伸手去掀开了他的衣服下摆。这时，叶瞻才意识到自己的腹部传来疼痛，他穿着黑衣服，血渗透了也看不出来。

他强忍着疼痛想要推开那少年，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你这样容易撕裂伤口。不要推了，你从岸边滚下来的时候可能压着石头了。”那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叶瞻说：“滚！你不……”

“你不要不识好歹，”那少年冷声道，“我知道你今天想让我们都撞死——”

叶瞻抬起头，没有否认。

“我救了你，所以你欠我两条命。”那少年说道。

半晌，叶瞻闷闷地说：“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少年道：“我不可能看着你淹死。”

“为什么不能？！”叶瞻忽然大声起来，他只吼了这一句，便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放上面满是细小的口子。

他们都还活着……都还活得好好的……他没有做到对自己的承诺。为什么……为什么九年前，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到如今，他甚至连仇也无法报得干净利落……

“你为什么要救我，”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却不是在问对方，声音逐渐哽咽了起来，“为什么……”

他蜷着膝盖，将脸圈进双臂里，小声地重复着。雨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已经湿透的衣衫。

那少年看着叶瞻埋着头微微颤抖，本来心里还有些怒意，这一时之间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我……没有……”他想辩解来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从小到大，哪里有他安慰别人的时候？他想了想，只好伸手放在叶瞻的后背上，像给小猫顺毛一样，小心翼翼地拍着。

可是他越拍，叶瞻的肩膀便抖得越厉害。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只能轻轻地、极尽所能地给予一点安慰。

等到叶瞻哭够了，从臂弯里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他才说：“我背你上岸去吧。”

叶瞻没说话，他便径自蹲在了叶瞻面前，反手拉了他一把。这少年看不出来力气很大，叶瞻一时无法反抗，便闷声伏在了那少年单薄的肩背上。

“你不要贴我太近，”那少年说，末了补充了一句，“你肚子上有伤，不能压着了。”

叶瞻向后弯了一点。

那少年背着叶瞻站起身，看样子也有一点吃力。等他迈出脚的时候，叶瞻才察觉到他一脚深一脚浅的。

“你腿怎么了？”叶瞻冷着声音问。

那少年顿了一下，没听到似的继续往上走。

叶瞻也不再说话，他累极了，只能靠在少年的身上。雨水一再而下，丝毫没有减轻的趋势。他的脸抵着少年的肩颈，嗅到一股让人安稳的气息。不消片刻，他便睡了过去。

墨镜男站在桥边，打电话叫了几辆车来。这大雨之下，世界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另外的人都在四处寻找着小少爷的踪迹。

忽然，墨镜男朝一个方向看去，那大雨里，似乎有个人影。

“少爷！”他忙赶了过去。

等走近了，这才看见他家少爷浑身湿透了，一瘸一拐地，背上还有个人。他赶紧接过了人：“这是怎么搞的？”

“无妨，刚刚水里被什么撞着了。”那少年皱起眉头，左边脚腕传来钻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