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不能。就算叶瞻不主动去找那些东西，他们也会找上门来的。那个时候，不仅是他，你一家人的姓名都会在危险之中。叶瞻他需要学习修炼，需要一个老师教他控制自己的力量。叶城宁先生当初就没有接受过任何有效的修炼……”

“那是因为我哥哥他从来都不想成为你们中的一员！他只是想安稳地活着而已……”

“……正是如此，叶先生，就算要安稳地活着，也必须有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周围人的力量才行。而这些，是我们会教给叶瞻的。继续留在云城，他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

叶安的声音松懈了下来，像是长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之间都在发生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你们必须保证叶瞻的安全。”

“这是一定的。”

“还有，我要知道我哥哥和嫂子的死亡原因。不是什么车祸啊意外啊，是他们真正的，死亡原因。”

“……我答应您。”

叶瞻颓然地靠在墙边，屋子里光线昏暗，阴影投在他的脸上。

“你满意了吗？”他问顾昭言，“他把我送给你们了。”

他这话是在说——自己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陌生人来了想要，就随便送了吗？

顾昭言瞥见叶瞻微变的神色，否认道：“不是这个意思。你要跟着我们才能好好活着。云城的妖力太弱了，你也很难有更大的进步。这些年，外面的妖怪们都在变得越来越强大。若是哪一天他们来了云城，你会很危险的。”

危险？叶瞻冷笑了一声。从能见到妖怪的那一天起，哪一天不是危险的？只不过，他们说得很对，是他自己太弱小了。

对于叶瞻来说，被不被抛弃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他没有太在意，反正他从来也不是一个被在乎的孩子。到哪里去都一样。但是说走就走了吗？他在这里十二年了，云城里的大部分妖怪都认得他。那些家伙大都温顺老实，没有他在这里，恐怕日后也得换地方呆着。

说不定是他想太多了。

窗边传来鸟叫声。

叶瞻望去，果然是彩莺。他去打开窗户，让它踩在窗棂上。

“叶瞻，你要走了吗？”彩莺收好翅膀。

他摸了一下彩莺的脑袋：“……是的。”

“可是，可是你走了，我们会想你的呀，”彩莺拖着声音说，“大水牛、蜻蜓、车前子他们都会想你的。昨天下大雨，车前子的雨棚塌了，大家今天都在帮他修雨棚呢。我就说，你怎么还没来……”

“彩莺，”叶瞻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低声道，“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是大雨冲垮了雨棚，干你什么事啊？不过你是要去哪儿啊，我们以后也可以组团去找你玩呀。”

“我要去瑚城了。”

“哦，瑚城呀。瑚城？！那好远的诶，我的翅膀要废掉的。”

叶瞻弯着眼睛：“坐高铁来吧。”

“啊？哦，好耶！我还没有坐过高铁呢。可是叶瞻，你去了瑚城，谁给你通风报信啊？要是以后还有危险，谁帮你打坏人啊？”

叶瞻说：“你们可从来没帮我打过坏人啊，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你胡说！你……”彩莺气得直跺脚。

一旁的顾昭言看着这场景，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叶瞻这样温和的神情。他好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人说过话……

“我们会照顾他的。”顾昭言说。

彩莺一愣，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

叶瞻听到这话，扭头看了他一眼。

顾昭言重复道：“你放心好了，在瑚城，没有人敢欺负他。”

“好耶好耶，那我就放心了！”彩莺原地转了一圈，“你是瑚城的老大吗？那等我们去瑚城看他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当一把老大啊？”

叶瞻刚想说彩莺得寸进尺，却见顾昭言神色不改地点头：“可以。”

那两个字，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里。

叶瞻默默想道，欠你的，我总有一天会还的。

临走的那一日，叶瞻的爷爷送他到了楼下。老人家颤颤巍巍地，多念叨了几句：“小瞻啊，到了别人那里要听话，好好吃饭，长胖一点。平时也多注意安全，不要再和人打架啦……”

“放心吧爷爷，”叶瞻轻轻地抱了一下老人，“我有空再回来看您。”

“好孩子，”老人慢慢地说。

叶瞻转过身，又听到爷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小瞻啊，不要怪你小叔。他也不想这样。我们都是普通人……”

叶瞻抿住嘴唇，没有回头，只是伸出手挥了挥。

他何尝不知道呢。无论是对于爷爷奶奶还是小叔一家人来说，他从来都不是他们中真正的一份子。他们知道，他会和他父亲一样，迟早都要离开这个家。所以为了避免离别、甚至生离死别之时的痛楚，不如早一点放弃注入太多的感情。

人都是自私的生物。他太懂了。

他也想要一个充满温暖的居所，可以一直停靠，永远被接受，永远被爱，永远不会被抛弃。

怎么可能呢……

“叶瞻！”顾昭言站在车边，冲他招了招手。

他快步走去，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