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瞻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尤其还有一些蓝色的几近透明的水泡从这遍野的草地上升起。那是灵力凝结而成的气泡，它们顺着水流蜿蜒而行。当那些气泡落在剑冢里时，被它们接触过的残剑古刀都受到了感应，散发出了莹莹的光。

这个在黑暗中沉睡已久的世界此时看起来也不再幽深可怕，它开始有了一些生气，和一些声音。好似尘埃散去，呈现出了一个还算温柔的梦乡。

“喂，人类，你在看什么？”那婉转的女声说。

叶瞻下意识地转过身，不知何时那长毛怪们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块石……不，是一块巨大的玉石。那深碧色通透温润，一双眼睛镶嵌在其上。

“你……”叶瞻疑惑着说，“你能改变归墟？”

“废话，本尊可是女娲石，归墟都在我的管辖之下，”女娲石眼睛一转，“呀，你这小孩子生得还挺俊俏的。来，走近点，过来给本尊瞧一瞧。”

叶瞻往前挪了一小步：“女娲石？我怎么没听说过？”

“呵，连本尊你都没听说过，你来这里干什么……等一下，你是……你是……归墟之境的新任主人？”女娲石倒抽了一口气。

叶瞻不置可否。

“荧惑你可认识？”女娲石问。

叶瞻摇头：“没有听说过。”

“狴犴那老家伙呢？”

“狴犴……”叶瞻听到这名字，思索了一会儿，“你说的是否是一只很大的怪物，长得像猫一样？”

“猫和老虎……差不多吧，对，你何时见过他？”女娲石问道。

叶瞻说：“至少是九年前了。”

女娲石像是算了一会儿数，忽然悠悠地感慨道：“想不到本尊只是睡了一觉，这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罢，沧海桑田，世事皆是如此。”

叶瞻问：“您睡了多久？”

“等等，让我感受一下……嗯？不错，人类世界发展得可真快。这也不过几百年吧。我上一次见到人类，还是荧惑那小子。他也同你一样，是归墟的主人。”

叶瞻露出了一丝苦笑：“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归墟的主人，这个身份有什么用吗？”

女娲石惊奇地说：“你竟然不知道？狴犴那老东西没有和你说过？”

叶瞻这才把自己记得的那段回忆告诉给了女娲石。

女娲石听完了以后，陷入了沉思。半晌，它叹了一口气，慢慢说：“看来，你和别人不一样。本尊乃是上古时期女娲娘娘补天后所剩下的一块石头。诸神之战的后期，本尊受到上古凶兽的妖力影响，将周围的许多生命也变成了妖怪。女娲娘娘生命终结之前，用本尊缔造出了这归墟之境，命吾镇守此处管理妖界。名为镇守，实为关押。本尊的力量只有在这里才能得到控制。毕竟，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

“几千年来，自称御灵师的人类都为了争夺对妖界的管辖自相残杀，他们都想来到归墟，掌握这世间一切的秘密。他们所争夺的东西，就是打开归墟的钥匙。他们把那钥匙叫做黄昏之石。得到它的人，就可以进入归墟。当年，荧惑带着一身血腥气走到我面前，现在想来还历历在目。”

“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是归墟选择了你吗？”

叶瞻听得模模糊糊：“或许吧。”

女娲石笑了一声：“小子，能来到这里是你的机缘。现在为时尚早，日后你便会明白了。你有什么愿望，归墟甚至都可以帮你实现。”

它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一阵一阵地在天地间回荡着。

叶瞻听到这里，忽地低声笑道：“算是已经完成了。”

“哦？”女娲石好奇地看着他。

“有妖怪杀害了我的父母，我已将它抓来，丢进了那岩浆里。”叶瞻平淡地说。

“就这个？”

叶瞻点头：“只有这个。剩下的，你也办不到。”

“为何？你的仇人还有别的妖怪？”

“不，是人类，”叶瞻说，“但人类只能用人类的法则去处理。”

“你还有别的愿望吗？”女娲石说，“比如说有个家养的大宠物啊？”

大蜘蛛抖了一下。

“拥有什么最强的法力啊？”

剑冢里的剑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或者，让所有妖怪听你的话啊？”

“……”

叶瞻莫名其妙：“那多无聊啊？”

女娲石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明白了，我之所以醒来，是因为你啊。”

“什么？”叶瞻困惑地看着它。

这时，他才惊讶地发现，那株女娲石身旁的小树苗不知何日已然生长到比他高了，连那树干都已粗了好几圈。它还在持续地生长着，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枝散叶。

“你是归墟的主人，”女娲石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内心的投射。你过去心里怀着巨大的仇恨，自然只能看见黑暗的一面。或许因为你现在放下了很多，所以归墟开始向你展示它本来的面目了。”

“它本来的样子？”叶瞻环顾了一下四周。

“一个充满灵力的、属于妖怪的世界。初生的妖怪在这里凝结它们的第一口气，而濒临死亡的妖怪也会回到这里，化为这里的泥土、草地和树木。这里是一切的开始和终结。”

叶瞻慢慢闭上眼睛，他似乎听见了更多的声音。露珠从草叶上落下，蓝色的透明蝴蝶停在深渊的边缘，充沛的灵力渗透在每一处，甚至是呼吸里。

“我感觉到了。”他说。

女娲石露出认同的笑容：“将来你还会感觉到更多。这个世界会成为你的一部分，与你血脉相连，深入骨髓和灵魂。”

叶瞻没有注意女娲石的话，只顾着感受这全新的一切，辨认着每一种他未曾听闻过的声音和气息。过了很久，好像耳畔传来了开花的微动——

叶瞻抬起头，只见头顶一片绿荫，火红的花团绽放在枝头，如凤凰尾羽般绚烂。那棵小树，竟已成了参天之木，将他和女娲石笼罩在了繁密的枝叶下。

“凤凰木。”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