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年前那场战役发生之前，顾远赫曾问过叶瞻，这样做值得吗？叶瞻片刻都没有迟疑，说，为了阿言，一切都值得。

顾远赫看他的眼睛变得幽深而哀叹，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这个少年心中所想。叶瞻也明白，顾远赫知道了。

最后，顾远赫什么都没说，只是止不住地叹气。

顾昭言声音微微颤抖：“你……那时……”

叶瞻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好像，比你明白得早了一点。”

顾昭言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心蓦地如针扎一般。

就是这么“一点”，让他们差点失之交臂、生死永隔。

顾昭言是直到失去叶瞻以后，他才彻底反应过来。他的在乎，他的占有欲，他的所有让步，都是因为他对叶瞻的感情早就不一样了。

只有无限的痛楚让他理解了真相。

“不会了……”他喃喃道。

“什么？”

顾昭言揽过叶瞻，将他圈在怀里：“我不会再比你晚一点了。”

“你别哭啊，”叶瞻红了眼眶，嘴角上仍挂着笑意，逗弄顾昭言道，“你千万别哭，哭了就不好看啦。阿言，多大的人了，忍住啊，别哭。”

顾昭言和他对视一眼，又放下手，挪开了视线。

叶瞻瞥见他嘴角的弧度，偷偷拉住了他的手。

墓园里青草茂盛，黄叶零落，一片静谧。他心里却因手上感受到的温暖而无限安稳起来。

暮色的最后一抹余光从窗外飞入时，顾绍清提着两大包东西，踏进了顾宅。

奇妙窝在沙发上，见到来人，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

叶瞻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顾绍清听见上面浴室的水声，不怀好意地打量了一下叶瞻，见他面色微红，脚步虚浮，还穿着高领毛衣。

他对上叶瞻狐疑的视线，立刻站得端端正正：“嫂子。”

“顾绍清小同学，你再多说一句——”叶瞻的威胁尚未说完，就瞥见了大门口靠近的影子。

于是他微微一笑：“妹夫也来了？”

顾绍清立刻反驳道：“是弟媳！”

“你说什么呢？”盛泽立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顾绍清。

那一双桃花眼立刻就盛满了委屈：“你走得这么慢，都没赶上嫂子欺负我。”

一个天真的声音传来：“谁是嫂子呀？”

越灵咬着棒棒糖，仰头问盛泽。

“我是你哥吗？”盛泽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越灵点点头。

“屋里站着的那个就是你嫂子。”盛泽指了一下顾绍清。

越灵一脸困惑：“可是……”

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叶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绍清虽然看不见越灵，也从叶瞻的反应和盛泽的愠色感觉到了。他迈着步子，一屁股坐在奇妙边上，把白猫拉过来，一下一下地摸着。

过了好一会儿，顾昭言才从楼上下来，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顾绍清却莫名感觉到了对方一派神清气爽。

“哟。”他揶揄了一声。

顾昭言不理他，径自走到厨房去帮叶瞻和盛泽一起做饭。

越灵坐在顾绍清脚边的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正在播的小学生侦探，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顾绍清的脚腕。

叶瞻站在顾昭言旁边，给他递去刀，看他熟练地切着鱼。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帮忙的，但就想这么站着。

能站在他身旁一辈子，他这么想着，就高兴了起来。

屋里灯色温暖，一切都刚刚好。

“你笑什么？”顾昭言将鱼工整地摆在盘子上。

“没什么，”叶瞻低声在他耳边说，“我爱你，真的。”

他眼神认真而炙热，语气却平淡得好似在说着什么寻常的话。

顾昭言的气息触碰到他的耳垂：“刚刚在床上，你已经说过了。我也爱你。”

叶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让顾昭言瞧见他此时满心满眼的欢喜。

所有纸上的爱恨情仇，痛苦艰难，都不及他心里的半分深刻。十年了，他终于找回到了他自己，是一个能够感受到爱、能够表达爱的完整的人。而那个他爱的人，也依然在他身边。

过去命运给他的不幸，就都一笔勾销吧。

他已得莫大的馈赠。

纵然世间有鬼神，我也要与你一起走一遭。

遍阅魑魅，寻到神谕。

暮色尽了，会有长夜来临。

而黎明将出，又是新的开始。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