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虚无多次强调,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千离的存在,月魄只好减少自己和千离见面的次数,加上千离那别扭的性子,总是说不出挽留月魄的话,这就导致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明明超级怨念却又不肯说出来的千离,只能蹲在角落里郁闷成一朵蘑菇,然后他就不由地想着,为什么月魄不愿意带他去见见其他的始神呢?为什么他要别丢在这片寂寥的空间,面对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字的虚无?
这和他以前在深渊里有什么区别?
因为实在太过在意了,千离终于下定决心,下一次和月魄见面,一定要问问对方。
这一等便是几万年。
几万年的时间,月魄渐渐习惯了总是以恶作剧吸引他目光的跹树,也不再一言不合离家出走,而轩羽,在某日看到借打闹暗戳戳搂上了月魄腰的跹树,终于意识到他带坏了某人,立刻就叫了跹树去落日谷谈心。
至于被留在月宫的月魄,突然想起了呆在虚无那儿的别扭小孩,便直接动身前往创始之门。
半途中,月魄路过北冥冰原,曾经发现千离时所出现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顿了顿,当即向某地飞去。
诞生于风雪之中的孩子,名为肆无冥月,看着懵懂的小家伙,月魄有些欣慰,他首先想到的,便是之后有人能陪着千离了。
但冥月似乎有些怕生,即使看出月魄没有恶意,他也不愿随着对方离开冰原,于是月魄只能先交代几句,确定对方一个人没有关系才放心离开,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冰蓝色的小包子,心道:[等过段时间和冥月熟悉了,再带千离来看看他的小师弟吧。]
这样想着,月魄来到了创始之门。
空气微微波动,虚无现出身形,他不知怎么,硬是从月魄那张面瘫脸上读出了对方的心情,便开口问道:“遇到什么事了,那么开心?”
“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新诞生的小家伙,”月魄心情颇好,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想着正好可以和千离做个伴。”
“这样啊,”虚无叹了一声后,突然抬起头,异常严肃地开了口,“时间差不多了,有些事可以告诉你了。”
月魄微微一怔,问:“什么事?”
虚无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从何说起,然后他伸出了手,指尖点在月魄心口,口唇微动:“这个身体注定要消逝,你必须解开三道枷锁,才能继续存在。”
数秒的沉默后,月魄将虚无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他呼出一口气,缓缓抬眸:“相似的话我以前也听到过一次,不过那时你口中的主角是千离。”
“你和他的情况不同,”虚无尝试着去解释,“或者说,千离需要消失的本因,在你。”
月魄微微睁大眼睛,神色逐渐严肃,但他没有立刻发问,因为虚无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身上带有三道枷锁,要将其解开,需要对应的三把钥匙,噬魔千离正是其中之一,钥匙本只是附于某物之上,不该生出神志,但出现了千离这个意外,作为钥匙的他不仅有了意识,还有了形体,并诞生于世。”
“好在最先发现他的人是你,也没有让他和别的始神接触,倒是免了许多麻烦,接下来,最好找机会让他沉睡,重新丢回东焉深渊,免得生出岔子,千离对你没有防备,由你出手最为稳妥……”
猛地对上月魄冰冷的目光,虚无下意识一顿,他怔愣几秒后抿了抿唇,正欲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月魄轻声念道:“原来如此。”
月魄垂眸敛去银眸中冷冽的光,语气平稳淡然:“若我当初带千离回月宫,他和大哥、跹树相处后定会有感情,等哪天我要用到千离这把‘钥匙’时,那两人必然会阻止——这就是你要我把千离留在创始之门的原因。”
“对……”
虚无点头承认,但才刚出口一字,就猛地顿住。
少年悄无声息地站在石台下,不知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他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神色不明。
察觉到虚无的异样,月魄也回过头,看到彼岸花丛中的红衣少年后,他并不惊讶,只是微微握了下拳才开口唤了对方:“千离。”
千离应声抬头,红玛瑙般眸子失了往日的活力,蒙上一层阴影,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月魄,一字一顿地问道:“柒隐,为什么不带我出去?”
为什么?月魄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者说,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回答,才能换回往昔少年眼中闪耀的光。
“抱歉。”
最终,只有这两个字。
许久的沉默后,千离低笑一声,他挥袖转身,伴着极低的呢喃:“这就是你的回答。”
声音随风飘散,少年的身影也随风远去。
看着月魄静立无言的背影,虚无不由生出一丝歉意,但接着,他就见月魄转身,抬眸,这般道:“虚无,自第一次相遇我便发觉了,只要我信了你,那你所说的话,便会成为束缚我的真言,即便不知道原因,我也会无条件服从,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你手上,而我,则被你用‘信任’这条线操纵着……”
“柒隐,”虚无感觉有些不妙,立刻开口打断,“我没有操纵你。”
月魄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看着虚无。
见此,虚无继续道:“我知道,千离的事让你对我生了罅隙,但我必须为自己正名,我所提出来的一切,只是建议,是否听从在于你自己,你若不愿,我绝对不会与你相悖,我们之间,占主导地位的只会是你,也只能是你。”
“呼——”
月魄缓缓吐出一口气,漂亮的银眸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就是这种语气,坚定无畏,没有一丝犹疑,我真的很难对你说出否认的话——虚无,我还是愿意相信你的,但关于三道枷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觉得自己很好,并不会如你所说消失殆尽,所以我不会解开枷锁,也不会用到钥匙,就这样吧。”
说罢,月魄转身准备离开,在走之前,他顿了顿,道:“下一次见面,也不知是在何时了,暂且,与你说一声‘后会有期’吧。”
这便是道了别。
从创始之门离开,月魄没有去找千离,因为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而且,他有很长的时间能向那小鬼证明,他,不会让那小鬼消失。
可是,即便是始神虚无,也无法事事如愿。
虚无和虚空诞生时,脑海中曾出现过一段诗歌,两人从未和对方提起,却心照不宣。
诗歌想要表达什么,他们并不清楚,并且因为久远的时间,似乎要将其忘却。
直到那一日,古藤和时夜带着星魂出现在月宫,月魄才猛然意识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悄然变化。
星魂的诞生无声无息,就像千离和冥月,但星魂又和他们不同,她是天地之灵,她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彻底“活”了过来。
上古之神陆续出现,跹树和轩羽前往下界整顿,月魄则化作女身照顾星魂。
有时,月魄会在星魂身边看见一只发着红色荧光的小虫,它常常落在星魂的发间或肩头,安安静静地待着,莫名给人一种似乎是在代谁致歉的感觉。
星魂从不曾发现那小虫,因为她眼里只有自己最喜欢的姐姐。
月魄也只当自己没有发觉,因为与星魂初见时,他只望了一眼躲在星魂耳后的小东西,对方就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转瞬便没了踪影。
[这小鬼还是那么别扭。]月魄抱着睡着的星魂坐在玉树下,指间梳理着对方的金发,余光则瞥见那红色的小虫借着发丝遮掩,时不时地往自己手指上撞。
月魄轻叹一声,动了下手指将小虫托住,问:“还是不愿见我?”
小虫猛地僵住,片刻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自此之后,红色的小虫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时间又过去许久,化作成年形体的星魂搬出了月宫,而整顿完上古之神的跹树,也回来了。
跹树回来时,月魄刚送走星魂,还未来及化回男相,就被对方一个熊扑抱住。
“我想你了,”跹树把头埋在月魄颈间,收了下手臂把对方抱得更紧,“至少有几万年没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