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鬼从稚麟的鼻尖跳起来：“稚麟！你可算是醒了！”

稚麟听不见丑鬼的声音，目光依然放在白玉琉的身上，他从漫长的无边黑暗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白玉琉那双蓝色眼睛，却是一股厌恶之感直起，他从未见过此人，理解不了为何会有如此的感觉。

特别是当他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差点附着在关栀的铃铛上时，散漫的思绪一下回笼，把铃铛飞快地挪开。

白玉琉的尾巴若是现在冒了出来，肯定是炸成了一团。

丑鬼飞到他们对视的眼前，努力扇动翅膀表示自己的存在，稚麟总算是发觉了丑鬼，说：“你怎么进来的？不是让你守好外面吗？”

丑鬼在空中辗转腾挪，翅膀都在稚麟的脸上甩了好几次，韶焉和白玉琉倒想看看它如何从这些动作里面做出‘这个道长冲进来把我打了一顿逼我进来找你’这个信息，结果丑鬼舞了半天，韶焉就觉得那些白色的鳞粉扑了他一脸，愣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想来稚麟和丑鬼是真的认识了很久，还能从中看出点来：“你说是你带他们来的？”

白玉琉压低了声音在韶焉的耳边说：“这都能看出来，厉害啊。”

接下来丑鬼表达的东西稚麟就看不懂了，但他知道这个山洞中另外的人绝对是来者不善，把丑鬼抓着往自己的身后挡了挡，戒备地看着韶焉和白玉琉。

他的气色看起来很差，脸色青白，眼下还有浓重的黑色，若不是因为本来长得就英俊，现在看起来肯定就如同行走的骷髅架子，手上更是没有几两肉，干瘪细长的手指紧紧握着铃铛，一副病鬼的样子：“你们为何而来？”

白玉琉抢在韶焉之前说：“路过之时听闻隔壁村子说这里有无数冤魂，道长便想来超度一番，谁知道遇见这只虫子，非要让我们过来救你。”

丑鬼一惊，白玉琉这个说辞若是稚麟发火，承受怒火的不就是它了？连忙在稚麟的耳边转悠，试图让稚麟知道它是多么的无辜。

“我不信你。”

“哦？”白玉琉的眉毛挑得老高，十分挑衅，“你可能不知道你睡了多久。”

白玉琉和龙有仇，说话的时候非常不客气，韶焉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等他说够了再开口。

“丑鬼，多久了？”

丑鬼想了想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又从中穿了过去，这是百草村自己的文字，稚麟看清之后愕然地看向白玉琉。

白玉琉摸着自己长出的手指甲：“已经百年了。”

稚麟的记忆很是混乱，关栀操控着漫天的蛊虫飞来的样子似乎还留在眼底，眨眼之后是他一具一具地搬动着百草村的尸体，再一晃神又是丑鬼找不到关栀的尸体，只有一盒胭脂掉落在高台之上。

那盒胭脂被关栀打开摸了一下，抹在了高台的木板之上。

一下捂住脑袋，混乱不堪的记忆涌出太多，手指在额头上抠出深深的指痕，过于消瘦的指关节似乎就要冲破那层皮肉，他痛苦地低吼着。

百草村，关栀，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那他为何还活着？

他不是人吗？他为何还活着？他为什么还没有化作枯骨葬在这沉渊洞里？

从他的嘴中吼出的声音不似常人，语调拉得极为悠长，也不似用耳朵所听见的，而是在脑内直接感受到，直达了心脏，竟有几分的庄重意味，心脏宛如寺庙中被杵撞击的大钟，胸腔盛满了回响声。

丑鬼从空中猛然落在地上，翻着肚子，翅膀无力拍打两下。

白玉琉的头发变白，耳朵和尾巴没有维持住，全都冒了出来，两条尾巴上的毛全都竖起，他微微躬身才稳住身体，没有直接摔倒在地上。

转头想看看韶焉有没有被这声音影响到，却见韶焉眼中也流转过一丝金色，举起左手，金光夹杂着奇怪的文字一掌拍在稚麟的胸口，稚麟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低吼声被直接掐断，才醒来没有多久又晕了过去。

韶焉做完这些也是力竭，膝盖一软，被白玉琉抱住。

白玉琉担忧地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掌：“还真是多灾多难。”

韶焉嘴唇都白了，还是坚持着说：“方才那声，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是龙吟。”

龙吟之下，万物臣服。

若不是稚麟的血统不纯，只能算是半条龙，方才的龙吟能让他们都跪倒在地，唯命是从。

白玉琉跪坐在地上，让韶焉躺在他的大腿上，用手指温和地抚开韶焉额头上因为刚才一掌冒出的汗水濡湿的碎发：“道长居然能够一掌断掉龙吟，可能算是现在的天下第一人了。”

“嗯？”

“龙已经几百年没有现世，旁人想断都断不了了。”

知道白玉琉在说俏皮话让他放松一些，韶焉也十分给面子地牵动嘴角露出个浅笑来：“那还算是我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