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转世，你没有想过去寻他么？”

“寻过，我当时站在奈何桥上看他喝下忘情水，本来想跟在他身后看看他是托生到了谁家，可是我跟了一半，就不敢走下去了。”

“为何？”

白瑾璃挽起脑后的长发，瀑布一般的长发被她飞快地用簪子固定住，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似乎还在眼前，呼吸间尽是阴间冰冷潮湿的气息。

她入阴间烧了不少的纸钱，甚至还借用了白玉琉的名声，鬼差才愿意勉强让她送夫君这一程。

奈何桥上只有一个方向，就是通往下一世，喝了忘情水的人忘却上一世种种故事，再刻骨铭心也被冲刷殆尽，她站在浩浩荡荡的转生魂魄之中，逆流看着夫君犹豫地端起碗来，孟婆身边的鬼差劝他快些喝。

有一个魂魄从她的身体穿过，她难受得弯腰捂住胸口，只是这个晃神，再抬头，忘情水已经被完全饮下，夫君的神色平静，跟在上一个人的身后飘荡在奈何桥的边上。

他的脸还是青白憔悴，上一世为人善良慷慨，应当能托生一个好人家，白瑾璃一边想一边跟在他的身后，想着下一世他身体好些，说不定还能多和她过几十年，要是根骨好，还能学点法术，寿命能更长。

可是她终究陪夫君走完奈何桥。

白瑾璃朝后厨的方向招了招手，一副茶具自己飘了过来，她用法术将水烧热，给韶焉了一杯茶：“喝了忘情水，他本就不再是我的夫君了，我心中所思的只是那一世的他，下一世我又如何面对？”

“可那魂魄始终是他。”

“我查过生死簿，与我做夫妻这一世之前，我曾与他多次擦肩，可我从未在意，什么都没有记住，我心中明白，我与他的缘分只能到此。”

茶香清冽，虽是热茶，但入喉之后只觉凉意，苦涩之感充满了整个口腔，像是含了一嘴的雪。

“这茶是我夫君最喜欢的，”白瑾璃又给韶焉倒了一杯，“等你们走的时候带上吧，瞧道长喝茶的样子确实是爱茶的人，这一路上带着我哥多半是喝不了什么好茶，那狐狸喝茶像是喝酒一样，没有意思。”

“多谢。”

“应该是我谢谢道长，若不是道长，我哥也就不能继续祸害人间，想来还是有点可惜。”

韶焉无声地笑了笑：“我与他第一面的时候，他便说自己是只好狐狸。”

白瑾璃轻巧地翻了个白眼，熟练地拆穿白玉琉的谎言：“以往为非作歹的时候也没见他要过脸。”

白瑾璃和白玉琉一样，都很健谈，她活得久，见的事物也多，不管韶焉说起什么，她都能很好地接住韶焉的话，还能给韶焉说出更多的见闻。

说起百草村那条化作白骨的巨龙时候，白瑾璃一脸唏嘘，说道：“我哥曾给你说过脸上那朵花的由来吧？”

“说过，与龙搏斗的时候留下的。”

“自他击破那金龙之后，龙就在这片大陆上极少出现了，”白瑾璃说，“上古伏妖咒我只听闻过，却未见过，可龙不算是妖，自然不可能被伏妖咒关在沉渊洞内，或许你在书中所见的记载的说法有错误之处，或者是龙受伤之后被妖气侵染，伏妖咒才起了作用。”

百草村中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韶焉本来以为是那些蛊虫所带，现在听白瑾璃所言，却是有这个可能。

一个巨大的龙头被韶焉从乾坤袋里面掏了出来。

“？？？”

白瑾璃看见龙头的时候差点没憋住叫出来，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韶焉敢把龙头给单独带出来，龙有神保佑，就算是死了也无人敢玷污，韶焉就没有一点点迟疑？

默默离韶焉远了些，白瑾璃看他摘下手腕上的琉璃片，隔着琉璃片看龙骨，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我师父留给我的，可观鬼妖之气和原形。”

“那这龙骨上——”

“如你所想，有很重的妖气，”韶焉将两片琉璃片叠加在一起，眼前的青黑色之气更是浓重，“若是没有看错，还有鬼的怨气，也是很重。”

在百草村的时候他便想不通那些怨气为什么没有滋生出怨鬼来，看来这条龙活着的时候吞了不少的魂魄，连个机会都没有给它们，直接吃了了事。

“为何它身上会有如此重的妖气？”

“有许多可能，可能是遭暗算被下咒，也可能是自身作恶被惩罚转变为妖。”

沉渊洞里的壁画只画了黑龙从天而降接受人们的朝拜祭祀，没有画出之前更多的事。

龙头上还有些龙气，一开始白瑾璃还能坚持，时间长了白瑾璃的脚就有点软：“道长，看完了可以收回去吗？好歹也是龙，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韶焉把龙头收回乾坤袋里：“不好意思。”

冷汗爬满了白瑾璃的后背：“刚吓得我尾巴都要冒出来。”

“之前玉琉见的时候反应不大，我以为对你们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他都敢揍龙了，能有什么影响，”白瑾璃顺了顺头发，把吓翘起来的抚平，“我修为差了他一截，也没这个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