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焉在白瑾璃旁边的小摊子上躲雨,没想到一进来就是下雨的场面,差点把他淋成了落汤鸡。
白瑾璃握着油纸伞,嘴里似乎在哼着什么小调,转动着雨伞的手柄。
她红底白花的伞在众多平常油纸伞中看起来非常特别,转动伞面的白花打着旋,组成了漂亮的花纹。
漫天雨幕中所有人都是行色匆匆,只有她慢吞吞在街上走动着,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脚尖触碰到地上又轻轻抬起,左手领着自己的裙摆,小心地没有让滴落在地上的雨滴染上她洁白的裙边,小指翘起,轻盈得像是一只飞鸟。
乌黑的长发随着她的行走灵巧地晃动着,头顶的步摇在昏暗的天色下如同一丝明亮之光。
小摊老板想上去问问韶焉想吃点什么。
韶焉一摆手,手指在头顶画了个圈,直接走进了雨中。
小摊老板一惊,还以为韶焉会被淋湿身上的锦缎衣服,正可惜着那用料极好做工考究的袍子,却没注意到那些雨滴落在韶焉身上的时候如同触碰到油纸伞面,顺着头顶肩膀划下,没有沾湿任何的地方。
韶焉跟着白瑾璃走在人群之中。
人群匆匆从白瑾璃还有韶焉的身边擦肩而过,他们逆着人流,向着前方走去。
等到白瑾璃停下的时候,韶焉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是在逆流而行。
白瑾璃站在银鱼河边,大雨之中极少有人会靠近河边,不管白瑾璃做出什么样奇怪的动作来,都不会有人发现。
韶焉在远处贴了张隐身符,才继续跟上白瑾璃。
银鱼河是西晏国东面的蚩蒙海的一条分支,在临川南边的角落上,将临川的一小部分分割开来。
这条河里有人曾传言有一种鱼的鳞片在水里的时候有着银色的光芒,可捞出来之后便会变得暗淡无光,曾有大量的渔民想在河中捕捞这种奇异的鱼类,但都一无所获,这中鱼越传越邪乎,最后这条河也就以银鱼为名。
白瑾璃把伞放在脚边,脱下披在身上的白色纱衣,露出洁白的胳膊,手指捏住脚上的布鞋,轻轻一扯脱下之后放在伞边上,步摇也被摘下放在鞋面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绣着浅粉色牡丹的单衣,活动活动了下手臂,白瑾璃一跃从石板路上入了河水之中。
她的黑发扑散在水面之中,像是在身后张开了黑色的翅膀。
银鱼河中的银鱼只有在大雨磅礴之时才会从蚩蒙海游入这里,白瑾璃抱住其中一条正游过这里的银鱼。
银鱼在她的怀抱之中扭动着尾巴,韶焉看见这条鱼嘴巴打开吐出一个气泡来,而后是气急败坏地人语,怪罪白瑾璃又来骚然他们一族。
白瑾璃张嘴,一串气泡伴随着她咯咯的笑声,手指点在鱼的胡子之上:“你们好久没过来啦,有点想你们。”
“你这狐妖没事总下水干嘛,不怕淹死?”
“临川没有几只妖啊,只有这个时候来找你们玩。”
被抱住的银鱼像是翻了个白眼,从白瑾璃的怀抱里钻了出来,尾巴打在白瑾璃的手腕上:“我们过几年也不会再来啦!”
“怎么了?”白瑾璃问道,“被我烦够了?那我下次就在岸边看你们好了!”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另外一条稍小一些的银鱼游了过来,吐出泡泡:“西晏这里的灵力越来越少了,几年之后可能就剩不下多少了,我们只是小妖,抢灵力也抢不过你们这些大妖,还不如一直待在蚩蒙海里呢,至少不会被人打捞走。”
“你们走了,以后可就没人和我说话了!”
两条银鱼围着白瑾璃转了半圈,面面相觑了会才说:“那也没有办法,这是族长的决定——有人!!”
扑通——
落水声的同时,两条银鱼一下游出好一段距离,眨眼间满条河的银色全都消失,来不及跑的就藏在了淤泥之下,挡住自己身上的鳞片。
水中一只手死死扣住白瑾璃的胳膊,白瑾璃下意识地伸出脚踢了一下,耳边传来男人的闷哼声,她发觉这只手的主人只是个凡人之后才放下心来,扭头看过去。
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正憋着气,想把白瑾璃往上托起,他见白瑾璃望过来,便指向水面,然后对着她摇头。
白瑾璃心里转过许多想法,水面之下的男人看起来撑不了多久,她只需要一点小小的魅惑术就可以把他搞定,或者甩开他的手把他敲晕了丢回岸上,可最后她凝视着男人焦急的目光的时候,竟然还是跟随着男人朝着水面上浮去。
男人的头一探出水面便疯狂地喘息起来,头发乱糟糟地黏在脸颊边上,长时间憋气导致他的脸开始泛红,等白瑾璃跟着探出水面的时候双手抓住白瑾璃的胳膊,深吸一口气大喊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不如意,但莫要寻短见!”
韶焉差点没站稳。
他在桥上看着这男人背着画篓子举着伞走过来,正奇怪着大雨的时候怎么会有人过来,就看见男人发现白瑾璃留在岸上的东西,又看见水下似乎有人影,立马就把画篓子和伞一扔不管不顾就跳进河里。
白瑾璃被吼得脑袋懵了。
男人觉得白瑾璃没有反应就是还没听进去话,又赶紧说:“若是我没有来这里采风写生,你不就成了这河中冤魂了!可别再傻了!”
白瑾璃和男人全身湿透地飘在河面上,她想了好几圈才明白男人是以为她要跳河自尽才跳水救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笑声落在男人的耳中,眼睛可能也被河水糊了,觉得白瑾璃这笑里苍凉,担心她又继续寻短见,抓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岸上拖。
躲在淤泥下的银鱼也算是白瑾璃的老相识,以为白瑾璃要被这男人抓走了,一时胆子也肥了,想着怎么都要帮白瑾璃一把,甩着尾巴一下撞在男人的腰上。
银鱼好歹也算是小妖,这一下用了力,直接把男人撞翻在水里。
男人也没瞧见有鱼会偷袭自己,跌入水中的时候正巧了在吸气,冰凉的河水全都进了鼻子,呛得睁不开眼,手上力气也失了,松开了白瑾璃的胳膊。
英雄救美,最后变成了美救英雄。
白瑾璃环抱住男人的腋下,把咳得要晕过去的他拽上了岸,用法术把他呛入的水取了出来。
男人还没有完全失去神志,被白瑾璃平放在岸边,一下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帮忙还是添乱,救人变成被救,脸都丢干净了。
水中慌乱下男人没有注意别的,等躺在地上看见蹲在身边的女人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失礼。
白瑾璃没有穿外衣,露着俩白嫩嫩的胳膊,上面还有河水中混乱时候他捏出来的红痕,脚上也是什么也没穿,纤细的脚踝就在男人的眼前晃来晃去,她抱着胳膊蹲下好笑地看着他,尽管挡住了湿透的胸口布料,但是隐约还是能看见最里面的样子。
男人啪得转回头看着天空,脖颈还因为转动太快发出骨头碰撞的声音,嘴里默念着色即是空,非礼勿视等的话。
白瑾璃觉得更好笑了,如此狼狈之人还想端着君子样,瞧着有趣。
银鱼从河面上跃起,小声地问白瑾璃:“这人没事吧!”
“没事,就是呛水,我给弄出来。”
男人听见白瑾璃和人说话的声音,问:“这河里还有别人?”
他那个角度看不见银鱼,白瑾璃盯了他一会,都把男人给盯得心里发毛了,忽然出手把男人扶起来,让他正好能看见那条在水面上来回游的银鱼:“我和它说话呢。”
银鱼的鳍拍了拍水面:“你若不是拉着狐狸,我也不会撞你!”
口吐人言的鱼。
男人捂住脑袋:“我脑袋进水了吗……为什么我看见有鱼在说话?”
白瑾璃哈哈笑起来:“那是妖啊!”
“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