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焉从幻境出来之后,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还是白玉琉拉了拉他的手,头依然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完了?”
“嗯,”韶焉呼出一口气来,眼前被染红的鹅卵石路满满消散,“那鬼应该是乞儿。”
挽伊惊醒:“你怎么知道?”
“看见的。”
挽伊垂下头,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而后又听她极慢地开口:“这是报应。”
“乞儿的魂魄在你的手上?”
“我只是个普通女子。”
韶焉一顿,猛地拉起挽伊,让她靠在潮湿的茅草堆上:“祁笙的人帮了你们多少?”
祁笙的名字,论谁也不会陌生,程阳朔和白芷道长面面相觑,竟没想到这事能牵扯如此之深。
他们一时害怕挽伊所说出来的答案,若是把得罪平王府还是得罪祁笙放置在天平上,他们宁愿得罪平王府,至少出了垣州平王府追究不上,但若是得罪了祁笙,只要在西晏国境内,无论是跑到哪里,都有祁笙手下的人能叫他们付出代价。
挽伊咬着嘴唇,死活不愿说出口,目光落在旁听的两个道士身上。
韶焉转向旁边的程阳朔和白芷道长:“两位先出去吧,祁笙与我私底下有些恩怨,若是让你们听见了,祁笙恐怕不会放过你们。”
他们求之不得,几乎是一阵风一样就刮了出去,生怕自己多听一个字就会有杀身之祸。
“说。”
挽伊被韶焉按得有些疼,咳嗽了声:“你这人好生奇怪,不怕被祁笙偷着灭了口?”
韶焉冷笑:“他半身都被埋进黄土了,何足畏惧?”
“我可以告诉你是谁,但是有条件。”挽伊闭上眼。
“什么条件?”
“帮我找到乞儿的墓,”挽伊的声音颤抖,“三少爷说他随手找人埋了,自己也不知道在哪,你若要把我一起也收了,请带我再去看一眼乞儿。”
她在平王府做了好几年的活,家中人早已疏远。乞儿傻是傻,但是对她极好,若是三少爷有赏赐给他银两,会悄摸着给她买两只花。
花夹在她的衣物之下,早已经干枯,可她还舍不得扔。
那之后她便把乞儿当作自己弟弟来看待。
韶焉松开手:“你是活人,我自不会收你。”
“收不收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再看一眼罢了。”
“我答应你。”
白玉琉忽地插话进来:“你们怎么都如此畏惧祁狗蛋?”
挽伊一下没反应过来:“祁狗蛋是谁?”
韶焉不轻不重地拍了白玉琉一下,白玉琉还是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改了口说:“祁笙啊,他以前叫这个名字。”
“……”挽伊被这么一搅和,心里那点憋屈与不甘弱了些,“他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就连平王府都不敢得罪他。”
她想了想,反正贱命一条,平王府知道她在里面掺合了脚,肯定也不会放过她,干脆把自己在书房外面听见平王爷与别人议事时候的话说了出来:“现在皇上老年昏庸,群臣都唯祁笙先生是从。以前还有国师能够牵制他,国师闭关不出之后只有他一家独大,他想要什么,皇上都给他什么,所以他手下的人找到我,说可以还乞儿一个公道的时候,我便答应了。”
“答应了些什么?”
“祁笙先生手下的那人说,乞儿算是自杀,魂魄束缚在平王府不得超生,若是要送他轮回,就要了却他的心愿。”
那道士将拂尘一甩搭在胳膊上,掐指算道:“乞儿因三少爷染上了怨气,须得消了冤。”
“他的心愿?”韶焉重复道。
“让三少爷与他陪葬。”
挽伊和白玉琉同时说出这句话来。
挽伊震惊地抬起头看白玉琉:“你怎么知道?你也是祁笙先生的人?”
“不是,只是仿一下口气,八九不离十吧。”白玉琉解释。
挽伊狐疑地看他,似乎对他警惕起来。
韶焉相信白玉琉,于是只是在白玉琉的头上拍了拍:“你闭嘴。”
这句话虽然说的温和,白玉琉却感觉到了禁言咒的威力,很乖巧地站在边上伪装自己是一只雕像狐狸。
尽管韶焉被他拐到手里,还是需要万分小心,毕竟这人看起来云淡风轻又阳春白雪,但实际上还是个脾气暴躁的少年,顺着毛摸的时候能逗弄一下,一旦逆着毛,瞬间就能炸开反击。
“大奶奶和郡主那里,都是你们做的吗?”
挽伊死死抓住身后的茅草:“大奶奶说要做善事,将乞儿接了回来却不管不顾,也是罪,大小姐碰见乞儿的时候皆是训斥,对她只是警告而已。”
在做了这些的挽伊看来,他们谁也没有想起那个两年前死得无声无息的小乞丐。
“罗道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