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只是不中用的花架子,比实打实的体能训练更累人,皆因一边摆花哨姿势,一边还要防止关节扭伤。
正在擦汗,门外飞奔来了管家娘子,气喘吁吁:
“小爷、姑娘都在这里!宫里来人宣旨……”
哦,不外乎又是诰命太太入宫,闲的无聊了,或是过什么节,找迎春、探春、惜春作陪聊天。
贾环煞有介事地收剑入鞘,等下文。
管家娘子说:“……找三爷速速过去呢,三爷不到,太监不宣!”
哈?
于是,撂下宝玉尚未出生的诗,抛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兄弟姐妹,贾环又被人一路提到了荣禧堂。
完全不夸张,管家娘子健硕之极,提着他走,脸不红气不喘,一口气能上十层!
一堂的大人,等着他来,好跪地接旨,因为是严肃的事,目不斜视。可眼角余光写满了“你又惹了什么事。”
宣旨太监光洁的脸部,几乎被不耐烦搅出了皱纹:
“召贾府二房贾环,持桨入宫,至皇驾下觐见。”
明白了,让他打球去。
大概,太后和诰命夫人开着茶话会,意识到和世家闺秀玩腻了,聊天也不新鲜了,突然想看一场精网。来都来了,太后就请皇上一起观赏。
很好理解嘛。
贾环拎上桨就走,半点不紧张。
可贾府一群人如临大敌,紧张至极!旨自宫内传出,原以为是后宫相召,谁知咔嚓一下变成了皇帝驾下。
面君如面虎,谁知道一个岁小孩能干出啥?
临去前,从五品老爹还在遗憾接旨没穿官袍,无比心痛地趴在地上念叨:“不得张狂失态、不得仰面视君,不得胡言乱语……”
贾政想太多了,皇帝驾下范围特别大,这一次,他还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情况也与贾环想得很不一样,很难说是好是坏。
原来自舜华门大胜,华国得了好处又扬名,便有臣下上表建议,请圣上重视搏术。
圣上正在得意,看了奏折,引为知己,决意从娃娃抓起,从西洋聘了两位金发碧眼的女教习,先在宫里开设场地,选贤授艺。
嗨,做教习找我啊,包教包会!
贾环深以为憾,有的时候,年龄还就是个问题。
内监说明了情况,原是皇上希望贾环来场内巡看,得空指教一番。虽然没支配权,也算半个助教。
场地一分为二,形似阴阳鱼,绕过回廊,先入女子场地。
照理来说,男女大防不可破,可场地密闭,围栏高起,只在围栏上开一方孔,供饮水传递。便也省去好些顾忌。
场院宽阔,中有大臣之女,亦有宫内女官。
贾环缓步入场,见最近处的球桌上,两个小姑娘身着轻装,捉对厮杀,其气势凌厉,与东屏球馆不相上下。
右首的女孩,一身火红短衫,乌黑秀发束于颈后,动作果断,连破对方三个发球,像极了乒乓少年队的好苗子。
这还只是十岁左右,当真是人才辈出、潜力无限。
观望之际,红衫女子又一记长球,弧线清爽,对手不敌。贾环不由拍手叫好。
女孩儿闻声抬起脸儿,明眸皓齿,笑靥天真。
贾环骤然一望,只觉似曾相识,十分亲切。
铜钟一鸣,便是局间休息,红衫女孩擦了汗,左顾右盼,长凳上不见了水器,不免有些焦急。
“喏,拿着,是新的。”贾环看在眼里,自然将手内一碗水递给女孩,仿佛又成了现代世界的场外。
女孩也不忸怩,接过饮尽,颇为豪气,钟鸣再上场时,连得五分。
看来,水可以激发她的潜能。
贾环起身,想另去取些水,在内监的指示下,端着铜壶到了井边,正在一圈圈摇轱辘,林木阴影处窜出两条身影,一左一右攀上了他的双肩。
“哇啊!”一桶好不容易到手的井水险些归零,危急关头,身后两只手臂扶住井轮,将桶提到了平地。
“哈哈哈哈哈——”两重笑声同时炸开。
贾环一看,两个笑得打跌的,可不就是卫猗兰和张轩?
“你们怎么在这里!”兄弟相见,格外亲切,不免上手闹成一团。
这时候,不远处又有一稚气童音厉声道:“何人在此喧闹?”
贾环停手望去,不由惊呆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熟脸太多,目不暇接。
这眼前霸气盘问的,怎么看怎么像黑当铺里的沉默小账房。还曾在东平球馆露面,只是见他就跑了。
或者说,面前只是小账房的脸,通身的气质大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人靠衣装。
毕竟来人穿了一身墨兰雁纹织锦袍,颈项套着亮银琥珀长命锁,腰缠千丝翠玉带,连手内执着的那把桨,都镶着几排金珠。
这边厢,卫猗兰和张轩见了小账房,齐齐下拜:
“参见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