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是陈老师吗, 我是董老师, 有个事情麻烦你一下。”

“是是, 我是, ”电话那头的人很疑惑：“那么晚了, 董老师找我什么事情呀？”

“我想要一下江瑾家的电话号码。”董老师抱歉地笑了笑。的确, 现在早就过了上班时间，打扰人家陈老师的休息确实不礼貌。

“嗯，等等，我帮你找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一阵，不久后，陈老师报出了一串数字。她是江瑾班上的班主任, 学生家里的联系方式在家中也有备份。

报完电话后，陈老师担心道：“你怎么突然要起江瑾她家长的电话啦？是不是江瑾出了什么事？”她身为班主任, 是有责任关心自己的学生的。

“陈老师你不要担心, 不是什么大事，”董老师忙温言解释道：“就是今天我出门买东西, 看见江瑾一个人在路上哭, 好像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 怎么都不肯回家。我就先把她带回家了, 和你要电话，也是想着先给她家里报个平安, 再两边沟通一下, 解决矛盾。”

陈老师一听, 连忙和董老师道谢，毕竟，自己班上的学生现下却要麻烦另一个老师，不说声谢谢有点说不过去。道完谢，又仿佛想到了什么，感慨道：“确实应该好好沟通沟通，我看江瑾她爸爸妈妈挺忙的，开家长会从来没来过，时间一长，难免大人和孩子有隔阂。哎，只是不知道她父母都在忙什么，看江瑾平时穿的用的，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

话到这里，陈老师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多嘴，忙尴尬的笑了几声，幸好这是在电话中，要是面对面，那就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身为老师，随口谈论学生的家境着实有些势利——尽管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但能不能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董老师没再说什么，“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陷入了沉思。

她以前确实教过江瑾，但并不是班主任，所以江瑾的父母到底在忙什么，开不开家长会，她是不知道的。不过，听陈老师刚刚的话，江瑾的父母未免太不关心这个孩子了。自己班上也不是没有学生家长是做生意、跑业务的，可就算再忙，也没有缺席家长会的。

她远远地看了看端坐在桌旁，垂着头和儿子一起安安静静学习的女孩，只觉那肩膀异常细瘦单薄，教人从心底生出一阵怜惜。

这件事绝不是单纯的闹别扭那么简单，她到底要看看，江瑾的父母在搞什么。

“喂，请问是江瑾的家长吗？我是她的老师。”

电话拨通了，接的是个女人，她的声音很不耐烦：“是，我是她妈妈，找我什么事？”

董老师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快。做老师那么多年，每次和学生家长打电话，即使人家不是笑眯眯地，也都语气尊敬颇有耐心。毕竟，孩子在学校受了老师的关照，家长们都知道她的辛苦。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使董老师依旧温言细语：“是这样的，江瑾现在在我家，心情有点低落，我猜着是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所以……”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头的女人打断了：“这件事情不要和我说了，我已经和江瑾她爸爸离婚了，江瑾归她爸养，你有事就去找他吧。”

董老师一时语塞，瞪圆了眼睛。

趁她没反应过来，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董老师：“……”这都是些什么奇葩？离婚了就不是你孩子了吗？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家长？！

她心中一阵嫌恶，实在不想再同这女人说话。不过，犹豫了一阵，还是打过去了。

“不是说了让你和她爸联系吗？”女人的声音恶狠狠的。

董老师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不要生气，语气却还是冷硬了：“我没有她爸的电话。”

女人冷哼一声，报了一串数字，说了一句“别再找我了”，便又挂断了。

那么急是赶着投胎吗？！饶是修养再好，此时也忍不住要生气了，一向温柔和善的董老师久违地骂出了一句脏话。

打江瑾的妈妈给的号码，根本就是无人接听了。

董老师：“……”她现在只想摔电话。

宁爸爸走了过来，见妻子一张脸比锅底还黑，忍住笑意，问道：“唔，这是怎么了？”

董老师气不过，便悄悄拉着丈夫回卧室，小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忿忿道：“我看江瑾的家长实在太不像话，难为江瑾平日成绩好又懂事。”

宁爸爸摸摸妻子的头，开玩笑道：“嘿，这也没什么嘛。她爸爸妈妈要是不想领孩子回去，咱就把江瑾当女儿养。小姑娘又文静又漂亮，我挺喜欢的。”

董老师气急反笑，一掌排在丈夫头上：“和你说正事呢，你瞧你想到哪里了。”

宁爸爸慌忙抱头鼠窜，连声求饶。不过，经过这番折腾，董老师的心情到好了不少。

唉，算了，到明天再和她爸爸打电话吧。下了决心，董老师便忙着给江瑾收拾床铺。幸好家中有一张多余的折叠床，床虽然小，但江瑾那瘦小的样子也睡的开。

*

“江瑾，这道题怎么做啊？”桌上，宁品时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把手中的作业本递了过去。好吧，他承认，自己的成绩确实没有江瑾好。

江瑾粗粗一看，便想到了解法，用铅笔写在草稿纸上，给宁品时递了过去。思路简单清晰，宁品时恍然大悟。

他羡慕道：“你哥哥可真幸福啊，要是我也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多好啊。”就可以天天给他讲不会做的题了。

宁品时知道江瑾有个哥哥，不过并不在他们学校，是在一所私立的贵族小学。

江瑾手中的笔一顿，她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我并不想要哥哥。”

宁品时讪讪地笑了笑，猜测她大概是和哥哥闹了小矛盾，毕竟兄妹之间哪有过不去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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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天也打不通？”不知道是第几次拨打江瑾爸爸的电话了，依旧是无人接听，董老师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颇为头疼地将电话放在一边。

难道，要再给江瑾的妈妈打过去吗？一想到那女人的语气，她就胸闷气短。

不过，挣扎了许久，董老师终于还是拨通了江瑾妈妈的电话。

结果……得了，夫妻两个，一个永远没人接，一个永远拒接。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冷静冷静，再也不想理那对奇葩，怄气道：“不管就不管，大不了江瑾以后做我女儿。”

当然，这也只是气话。董老师心中已经不着急了。总归江瑾人在学校，要是家里人真来找，也不会找不到。

她隐约记得自己送江瑾回过家，直接找上门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过，那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如今自己早把地址忘记了。江瑾死活不说自己的家庭住址，她总不能逼这个可怜的女孩。

接江瑾的人终于还是来了，比董老师想的要迟一些。但多年后，每当她再次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却是实打实的希望，那个人永远不要来……

*

“哎，我孙女江瑾是在这儿吗？”半个月后，渡河县小学里。胖胖的老太太正在一个班接着一个班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