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岩峻立，苍翠盎然，偶尔云气氤氲，将头上的视角悄然蒙住薄薄一层，野兽穿梭，群鸟惊飞，总归是一片安静祥和之下，并非安宁之地。蛇埋伏多时，将蟾蜍一口咬住，只是还未来得及吞咽，就被身后的庞然大物衔起来，飞向云端看不见了。

啊——

少年的哀嚎在山间回荡。

阿源，没事吧？玄樱迈着轻快的步子慌忙赶到萧源身边，只见他正躺在地上，捂着脑门直晃荡。玄樱看向他不远处的那块青黑色的东西，登时明白了，于是笑了笑，朝萧源伸出手去。

好了，别难受了，你看，你都把人家撞死了。萧源半睁开一只眼，只觉得面前还是金星直冒，看到玄樱一脸笑意看向自己，一时窘迫，也没接过她的手，只是摸着额头自己站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撞的，你仔细看看，我的脑袋哪有这么硬。萧源说着，叫苦不迭地□□起来。

玄樱顺着他眼神方向看去，才发现这只倒霉蟾蜍的身上赫然有两个牙印，接着又看了看萧源，掩着面大笑起来。

这叫什么，人在山间走，祸从天上来，哈哈，哈哈。阿源，你该听师父的，好好在家里呆着。

萧源一听“师父”，赶紧摆摆手，面露嫌弃之色：他？可别提了，住在这么个破院子里，天天守着那点金银财宝，生怕被人盗了去。前天带着小周下山，说什么要去拜访好友，其实是去吃宴席去了，不过人家都是被请过去的，只有师父是不请自来。可苦了咱俩，哪里也不能去，就得乖乖地给他看院子。这么个破地方还有人惦记不成？

听，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玄樱赶紧朝他摆手：打住，我可没说看院子这事儿是个苦差事。倒是你，一天也坐不住，偏偏又容易迷路，害得我只能在看院子和看你之间选一个，还免不了跟你一起挨顿臭骂。

好姐姐，怕了你了，别忙着挖苦我了，这回你是既看不住院子也看不住我了。萧源朝她做了个鬼脸。

玄樱抬起头，将这四周白茫茫的景色再次尽收眼底。从刚才到现在，他们似乎都在这一片雾气中打转。究竟是他们没走出去，还是被这一片惨白蒙蔽了双眼。

看着玄樱脸上不易察觉的那丝忧虑，萧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胡乱地拍尽身上的尘土。

得了，玄樱，咱们转了这么久都出不去，下一时的功夫也没用。说着挽起了玄樱的胳膊，喜滋滋地做出一副无赖状。

走，咱们去找找好吃的，我刚才就闻到果子味儿了，甜滋滋的，你肯定喜欢吃！

被他这么拽去，玄樱倒是没有反抗。她望着脸上无忧的少年，忽然感觉少年手掌虚无起来，像是失去力量一般渐渐和这片浓雾融合在一起。

小老头儿山上藏了这么多宝贝，我们得挨个翻出来，好好犒劳自己不是？

萧源突然转过身，言之凿凿。

他还是老样子，至少看起来是老样子。玄樱微微一笑。

萧源拽着玄樱的胳膊，埋着头往前走。他们走在一片并不平坦的路上，一不留神就会摔跤，萧源走得小心，看得仔细，专注是其实才是最好的分心。

眼前突然一片青绿出现，饱满的梅子果实赫然出现在眼中。

萧源一见梅林，几步上前，掰住一条树枝就往上爬。

玄樱，接着！

萧源朝落后的玄樱喊道。

玄樱大步赶过来，熟练地掀起自己的裙角，不一会儿就将梅子接了满兜。

回到地面，两人挨着，找了一块岩石坐下。

吃吧。玄樱说着递出来，谁知萧源摇了摇头。

我刚才摘的时候就吃饱了。

哈哈，还真是饿不着你。

我刚才要是不吃饱，连下来的力气都没有。馋都馋死了。

瞎说什么。玄樱说着往嘴里送了一颗梅子，梅子甘甜可口，于是她紧接着又送了一颗，却是苦涩无比，难以下咽。

明明是长在同一棵树上的果子，为何会有这天壤之别的口感。玄樱一边纳罕，一边讲那酸涩的果肉慢慢往喉咙里咽。

这棵树也真是怪，好吃的不好吃的梅子全长在一起，长的一样，小心别酸着。萧源说着一边偷偷笑了一下，他方才就察觉出了玄樱微微皱起的眉角，是故意晚说一步的。

再酸的果子，也是努力长成这样的，而且长的这么好，不吃多可惜。玄樱轻声说道，喉咙里似乎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给堵住了。

她想到在不久的过去，两人艰难到连这样的酸果子都吃不上，她那时生了一场大病，萧源光顾着给她到处寻医治疗，好不容易才在这个桃花山遇上了颇有妙方的师父，捡回了一命，之后二人就一直留在山里调养。

路再难走，也是要站直了走，梅子再酸，也要垂在枝头。

玄樱无奈一笑，境遇如此，从容就好。

只是，那个人，他真的已经能做到如他脸上写着的那般洒脱了吗？

阿源。

哈？

你离我远一点。

萧源二话不说立马自行移动数米，在玄樱几乎看不清的地方坐下来。他向来是懂得退步的人，既然对方情绪有变，就离得远远的。

人最重要的还是识相，他以为是自己刚刚的玩笑开得过了，正思索着道歉，倏地被玄樱打断了。

阿源，现在雾大，咱们谁都看不见谁，就当我们是自言自语好了。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吗？

萧源嘴角微微抽搐一下，没有立马回答。

哪样？

明知故问。

玄樱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不过既然拉开了距离，就给他同样的思考的距离好了。

要我说吗？自从叔叔去世之后，你自幼习得的家传剑术就无法继续，十层剑术只差最关键最后一层，但是你再也无法学到了，因为精通第十层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萧源抬起头看了眼毫无生机的苍白的天穹，喃喃道：对啊，他们走了，把什么都带走了，真的，一点儿没给我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