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陵关内一片死寂, 街道上异常冷清, 与平日无战时相似。
穆湘芷入府时,府内也照常冷清, 那些守城将军三两聚集一起,见到她纷纷起身行礼, 见她匆匆而来,便道:“大公主可是为屠城一事而来?”
她点头:“不错。”
女子性情较为柔软,不如男子心肠刚硬,有人提醒她:“屠城当可震慑南越,此战本就是南越挑起, 且阵前多有辱骂, 陛下震怒也是使然。陛下差点在阵前受伤,多亏一白发女子相救,陛下心情不大好,大公主若想劝, 掂量下分寸。”
穆湘芷得他提醒,笑着道谢, 立即进屋去见陛下。屋檐下站立许久的苏歆被她惊动, 目光定定望着她,开口是的话竟与方才众将军一样, “大公主连夜而回,必然为了屠城一事。”
“是, 不知为何下这般旨意?”穆湘芷眼中尽是疑惑, 声音轻轻润润, 故意压低很多。
苏歆唇角带了些许嘲讽的笑意,道:“剜心之痛,自然要算在南越的头上。”
穆湘芷对陛下的心思略有了解,‘剜心之痛’约莫指的是三殿下了,她顿了顿,道:“三殿下……莫不是殒命了?”
“若真殒命也就罢了,偏偏大祭司为彻底得到血玉,解除生死契……”苏歆也顿了顿,不知如何说,示意屋内,道:“三殿下回来,至今未醒,殿下若劝,自可去劝,臣有一言,此事再劝也无用,莫要惹恼陛下。”
“为何你们都赞同此事?那是几千百姓的性命,不可去劝劝吗?”穆湘芷微带怒气,脸色铁青。
苏歆见劝不动她,也不再去劝,皇家之事少管为好。
只是她一沉默,穆湘芷就察觉此事不对劲,陛下性子她晓得一二,就算阵前辱骂也不会屠城,旨意上说的是三日不降,杀尽南越百姓,一人不留,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可这是都是史册上的,并未有真实的事。
她立即道:“三殿下出了何事?”
苏歆望着浓墨铺就的黑夜,心中微动,陛下之心也是使然,她不由想起平阳城内的那个孩子,她比三殿下更加懂事,战场上的那一幕刻入她的脑海里,三殿下挡下大祭司的杀招,儒慕之情,也让她羡慕。
她回身望着大公主,轻声道:“臣方才已说,剜心之痛,这般的痛楚,若是常人也就罢了,那人是帝王,自然要有人付出代价,南越与太一门联盟,自然在陛下报复人选之中。您在朝堂上沉浮数载,该明白哪个帝王讲理,再者您的母亲本就是不讲理。世间最大痛楚,莫过于剜心碎骨。”
穆湘芷望着屋内的灯火,攥紧拳头,诚恳道:“苏大人就当我未曾回来过。”
屠城之事,无可回转。自然震惊其余两国,周帝本是女子,行事张弛有度,比起男子更添两分柔情,竟做出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南越同样震惊,那些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命丧周军刀下,他们憎恨周军太过残暴。
可心中憎恨也无用,周军的铁骑又踏上征伐南越的道路。
战场上突入的白发女子,无名无姓,广为流谈,片刻间打败太一境的高手,北周内又添一高人,被不知情的人传得绘声绘色,西楚东吴两国派人深入北周来查,也是无疾而终。
七夕秦漪被召回时,邙城已变成一座死城,他们从城内过,遍地尸骨,满城废墟,她们互相观望一眼,回去的速度更加快了些。彼时,凤陵关守卫只有万余人,其余皆奔赴穆湘芷处,跟随她去伐越。
两人入内时,苏歆瞧着七夕,适时道:“陛下此时见不得太一门的人,七夕姑娘还是避避为好。”
这是为她好,七夕也明白自己尴尬的身份,垂眸道:“我明白陛下心情,只是我想见见你们三殿下,不知可否?”
苏歆面露无奈,道:“她至今未醒,所以无人为你说话,陛下若真要迁怒,也无人可劝。”
七夕心中担忧,忍不住向那间屋子望一眼,面露忐忑,对着苏歆一礼,诚恳求她:“她若醒来,您告诉她,说是七夕等着她。”
苏歆应下后,才带着秦漪去复命。屋内淡淡的血腥味总是除不去,开窗熏香都无用,秦漪留在屏风后,抬眸望着榻前的身影,低低道:“陛下。”
依上云纤细的手轻轻划过榻上穆湘洛的眉眼,她睡得太过安静,如何唤也不醒。她的心情有些烦躁,听着秦漪细细回禀,蓦地想起太一门那位司命,便道:“七夕与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