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中秋节,母亲的忌日。
母亲的坟,在恩德圣地陵园,位于S市的东北角,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当初爷爷带着他是看了好几处,才确定把母亲的骨灰埋在这儿。
母亲在八月十五的夜里自杀的。
父亲在原本应该团圆的日子里,跟别的女人温存去了,独丢下司徒朗母子孤伶伶在家里,而母亲死的那天晚上,他分明听到了来自母亲卧室撕心裂肺的痛哭,那是对生命绝望的哭声。
可是,他并没有起身去看一眼,可以说他是眼睁睁看着母亲走上那条不归路,以至于多年后,心中的愧疚和悔恨依旧无法释怀。
永远忘不了早上推开门后,扑面而来浓烈的血腥味,还有床上白得与墙壁没有区别的母亲的脸,不停流泪的眼睛再也没有泪水流出,反而睁得大大的,没有焦距,就这么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母亲死了!
她死了!
司徒朗的生命中降下了黑沉的帘幕。
所以,每到母亲忌日,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被剥得鲜血淋漓,整个人都在发软。
十多年过去,时间没有让他得到救赎,反而从记忆深处伸出了黑暗的藤蔓,将他牢牢束缚,半点动弹不得。
王八蛋的父亲,却偏偏配了个痴情哀怨的妻子,养出的儿子不爱红妆,人生如同戏剧登场。
在坟前跪下的司徒朗苦笑着长长叹口气,他想把心中堵塞的那一口气叹出来,可是,越叹越堵,有时候压得他午夜梦回,仿佛那血腥之气,还萦绕在鼻端。
有多少年没喊过爸了?
司徒朗抬起头看看天,依旧是秋高气爽的天气,可是,墓园里的人,却再看不见这么漂亮的好天气了!
母亲如果能抬头看看天,是不是就不会轻易抛下年仅十二岁的他?
李轩站在不远处,每年这时候,他都会准备一束鲜花,陪着总裁来墓园祭扫,只有在这时候,总裁身上,才能看到一些“人”的特征。
平时,总裁脸上总是挂着淡笑,但你看着他的笑总有今天降温了的感觉,笑得人心里发凉。
从墓园下来,司徒朗回家把黑色的套装换下,到公司楼下时,却看到了司徒清的车停在那儿,司徒朗疲惫地捏捏眉心,对李轩说道:“不去公司了,我们往回走。”
在母亲的忌日见到糟心的人,真是够了!
李轩恭敬地点头,打了一把方向盘,玛莎拉蒂调头就从朗捷大厦停车场开出来,又转向市区。
过了几个红绿灯,司徒朗忽然开口:“前面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我自己随便走走,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家吧,下周五给你调休一天!”
今天是周六,李轩刚刚新婚不久,作为总裁,也得为下属作想。
顺着街道慢慢走着,路上带家带口出来走动的人比往常多,但司徒朗却没有这种感觉。
对于他来说,公司就是家,真正的家。
如果不是爷爷在的话,他估计十年也想不起回那个地方。
一股菜香飘过来,司徒朗这才发觉腹中空空,这家餐厅似乎窗明几亮,干净的就餐环境,总是能让食客放心走进来就餐。
司徒朗走进餐厅,环顾四周,餐厅不大,只能坐下十来桌,这会子只有这么五六个人就座。
他刚坐下,走过来一位妇人,头发花白,却身体健朗,眉目含笑,看着就心生亲近,她端了杯茶过来放下,将手中餐牌递给司徒朗,“先生第一次来我们店里吧?”
司徒朗点点头,接过餐牌,里面有许多菜,都是司徒朗爱吃的,他指指餐牌上价格较高的香煎黄花鱼套餐,“就这个吧!”
“好的!您稍等会儿。”这位妇人刷刷写完就转身走了进去。
这位妇人,应该有六十五岁上下了吧!还这么有精神,看着妇人的背影,司徒朗不禁叹口气。
套餐上得很快,黄鱼对半剖开,煎得两面金黄,还配了一小碟酸豆角,一碗萝卜汤,香气扑鼻,看着就特别有胃口。
试着夹了一筷鱼肉,滑嫩可口,咸淡适宜,鱼肉的香气溢满口腔,很有家的味道。
这么好吃的地方,居然没有人?这叫什么餐厅来着?
抬头看去,这才发现餐厅的宣传图片,并不是专业影楼拍摄,而是素描和水彩,大多数是江南水乡的建筑,也有用水彩画的菜肴,好一处艺术气息浓郁的餐馆!
一边欣赏一边吃着,完了他招手结帐,手往西服上衣一掏,面色大变,他忽然想起来换下那套纯黑西服时,手机和钱包好象都没有拿出来。